白夜做梦(186)
刚拿过衣服, 要走。就被——大概是孟砚白拿石膏像砸晕了她。
杜窈思绪空白。
眼还很酸涩,勉强撑开。看清硌肩膀的东西, 顿时一慌。
一副手铐。
被漆成纯白, 镂丝刻花。更像一副精细的艺术品。
圈起一截细细的手腕。
几乎是不可抑止地发起抖。
手一颤, 于是锢住她的铁链也轻微的响。无机质的白色, 像一截恶鬼伸出来的骨头, 握住了她。
她被……
囚禁了。
这个念头才起。
卧室的门,便若有所感地打开。杜窈下意识瑟缩, 铁链咣啦一声更响。
孟砚白进来。
笑意平和,清朗的眉眼掩在一方金丝眼镜底下。神态自若。
“醒了?”
“孟砚白,你又发什么疯……”她声音都打颤,“你给我松开——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他把手里的粥放在床头。
很困惑, “什么犯法?”
“你什么意思, ”她徒劳地扯一下绑在床架上的铁链,“你这是绑架!”
“小窈,”他蹙一下眉, “你又失忆了。”
“……什么?”
“你已经是第五次不认我了,”孟砚白坐在床边, 伸手,要去摸她的脸。被躲开, 也并不恼, 温柔地摸了摸她被铐住的手, “每一次失忆, 你总是会走丢。所以这一回,只好先把你关起来了。不过你别害怕,等你想起来,我会放开你的。”
“想什么?”
“关于我们的一切。”
“我记得很清楚……”
“不,”他似乎真切地悲痛,目光伤怀地盯向她,“你忘了。”
“忘什么了?”
“我们的关系。”
“能是什么关系?”
她讲出这句话。
孟砚白倏地站起身,指节握紧。好像一个要苦疼到极致的可怜人。
他的一字一顿几乎是从喉间挤出来。
“你是我的妻子啊,小窈。”
-
程京闻再一次拨通杜窈的电话。
照旧被挂。
对面发来一条消息:我在忙呀。
他的眉蹙起来。
自从昨晚杜窈与孟砚白进了工作室,一直在门口等。看里面亮灯,杜窈予他报了平安,还拍了一张照片,讲已经拿到了衣服,发一张得意洋洋的小兔子表情包,告诉他别被惊喜哭了。
可是后面又改口,讲衣服有一处破了,要去找地方修补。
很急,让他先回去。
才心里生疑。
见孟砚白独自出来,上了车。便跟上,在无人的路口别停了他。
隔两层挡风玻璃对峙。
他先下了车,“杜窈呢?”
“她不是说要去补衣服么,”孟砚白拉下车窗,轻轻地笑,“不会没告诉你,是在后面一条街的裁缝铺吧——看起来,你们也不是什么话都说。”
程京闻轻哂一声。
懒得理他。上车,重新开回工作室。的确有一条后街,去问,也的确有一位姑娘来过。老裁缝说要补的裙子他补不了,手艺不够,她便离开了。
“往哪里走了?”
“好像……是左边吧。”
可是左边的商铺都挂了锁。
程京闻隐约一些不安。
看一眼工作室紧闭的后门。片刻,绕去前门,去地毯下找到了钥匙。
扭开,揿亮灯。
一室的石膏像朝他看来,似乎在注视这一位深夜的不速之客。
转一圈,没有找到杜窈。
他神色却越发深重。
一股焦躁的感觉要他停在这里,被石膏注视的不舒服又驱使他离开。
半晌,他走到门口。
一旁的石膏小像引起了他的注意——阿佛洛狄忒。赤身,脚边绸缎似的波浪。
孟砚白这样称呼过杜窈。
他不由蹙起眉,仔细地察看。除了肘尖有细微的缺损,也没有其他不对。
忽然手机又收到一条她的消息。
小窈:我今天不回去啦,等衣服补好。手机要没电了,拜拜!
于是程京闻再拨电话过去已经关机。
无法,只好暂时离开。
最后一眼,是角落里一座巨大的大卫石膏头像,藏在阴影与杂物堆里。
他离开后一小时。
孟砚白也返回。轻易把大卫雕塑抬开,露出里面还昏迷的小姑娘。
其实只是一块空壳呢。
他不无遗憾地摸一摸杜窈的脸。
大概是砸得有些狠,上面有粘稠的血淌出一条痕迹。由他一摸,在脸上花成一团。手上,也不干净了。
孟砚白出神地注视片刻。
轻轻舔掉了手上一团乌糟的铁锈色。
“你看,”他声音很静,“你就在他眼前,他都找不到你。”
唉唉。
他不爱你。
-
杜窈在房间里失去时间概念。
铁链放量很长,能允许她走到这间卧室的各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