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只有我和你(52)
桌面因为那盆平安树,时常出现在康昭镜头中,也是柳芝娴唯一熟悉的角落。
桌面摊开一本速写本,一幅水彩鸟类图尚未完工,仍然可见其毛羽艳丽,姿态优美。
洗手间开门声传来,柳芝娴直起身,“你还会画画。”
康昭双手湿润,指尖通红,给她接出一杯热水。
“小时候学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画得真好。我可以看看吗?”
康昭点头。
柳芝娴暖了会手,把纸杯放到安全地方,弯腰翻看。
康昭挪好椅子给她,“坐着。”
“这是什么鸟?”
康昭说出一个陌生名字。
“在门鹤岭看见,来不及拍照。”
“真漂亮。”
康昭一手扶桌沿,一手扶椅背,轻而易举又将她困住。
那股男性气息压迫而来,又似乎因为天冷,柳芝娴明显感觉到身边多一个人,融融暖意无法忽视。
康昭漫不经心说:“夸鸟还是我画画?”
发丝似乎给气流带动,头皮酥麻,她差点拿手压一压。
柳芝娴正襟危坐,翻到下一页。
“都有。”
除鸟以外,还有各类树木、果实和动物,都是森林常见动植物。每一页右下角简要记录物种名字和观察时间。
薄薄一本很快翻到底。
“这本可以叫‘门鹤岭森林志’。还有其他吗?”
康昭:“你还要看?”
柳芝娴盖上速写本,“你还有事要忙?”
康昭开始在旁边书架翻找。
每一层书籍码得整整齐齐,木板已有点变形。
最后从底部抽出厚厚一沓,抽纸巾擦去上面的灰尘,无明显污渍后才递给柳芝娴。
“压箱底,有点脏。”
“这是画了几年?”
柳芝娴讶异,逐本快速翻数,足足有二十来本。
康昭说:“出来工作后开始,每年三四本,画得不多。”
柳芝娴一时没翻页,对着不是封面的封面怔忪。
康昭轻声笑,空气暖意流动明显,“你在算我毕业年份和学历。”
柳芝娴耳廓犯热,手点封面:“……这棵树我认识。”
康昭:“我跟你一样。”
柳芝娴:“……你会画人吗?”
康昭:“你给我当模特?”
柳芝娴觉得自己肯定是不敬业的模特,在他的目光里三秒钟就会败阵。
她低头恍若未闻。
这一沓纸张边缘泛黄,抚摸着指腹残留薄薄灰尘感。
眼前这幅画一截巨树根部,树根虬结,深入地下。再一细看,靠近地表处有几块凹进去,方方正正,如被剜肉的伤口。
“这个……盗伐留下的?”
康昭嗯一声,“一共五处。我们曾经在树底下合影,下一次上去它已经变成这样。”
沉重刹那降临。
柳芝娴从口袋掏出手机,“我可以翻拍吗?”
康昭讲随意。
连续拍下几张,柳芝娴站起来,“还有好多,我下次再来看可以吗?”
冬天宿舍门紧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觉危险。
康昭说:“下次画一幅人像给你看。”
柳芝娴进洗手间洗手,洗手盘水龙头没有热水,康昭错身先进去,取下花洒。
“这边有热水。”
放掉一段冷水,水线上腾起白雾,康昭说:“来吧。”
洗完后,柳芝娴和康昭一前一后回到房间。
康昭说换件衣服送她出去,身上还是藏蓝色冬季警服。
猫一直在四处转悠,没一会就适应它曾经的地盘。
听到康昭开柜门,猫机敏地一蹦而起,妄图钻进柜子。
可惜目标过高,手忙脚乱挣扎几下,还是掉下来,连带拖落一个东西。
柳芝娴回头,地上躺着一只女式手提包,塑封整齐。
“嫌犯”早已无事一样嗷呜几声,装作没事一样溜达。
她迟迟没能挪开目光。
那是她已经卖出的手提包。
不是同款而已,她直觉就是她卖出那个。
另一位“嫌犯”走过来,捡起手提包拆开塑封,把肩带挂上她肩膀,语调如动作一般从容。
“我不是变态,只是觉得包挺配你,卖掉可惜。耳环也在里面。”
柳芝娴可以想象到耳环包装,一定又是保存证物的封口袋,展示她落魄的证据。
他越是从容,越衬托出她无地自容。
时间好不容易冲散的尴尬,如今去而复返,横亘在他和她之间。
柳芝娴恨不得从没认识过这个人。
下巴给轻托起,不属于自己的温热激出一阵小小战栗,柳芝娴被迫直视他。
漂亮的眉眼离得很近,近得像属于她,实际却不是。
他越是淡然,暧昧越显疏远,甚至像玩世不恭的戏弄。
她不着痕迹扭头,离开那只手,恢复前头的低眉敛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