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拓荒者说道:“所以,当我第一次带你来到这里,我就可以看到无数个我们的未来。”
零号不自觉地怔了下。
他似乎的确按照对方的要求不再强行动脑,所以额外多花了几秒钟时间,才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我们还有很多未来?”
“非常多。”坐在他身边的人点了点头,“多到……不可思议。”
这句话似乎藏有什么极为奇异的力量。
在那一瞬间,零号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他忽然在仿佛天鹅绒一样的深蓝色的柔和天穹里看到了无数条亮起的细线。
那些细线由四面八方飞速汇聚延伸,它们的确有一点波折、有一点绕远,甚至还险些错过了好几次,但最终依然不可阻挡地汇在一处,变成格外明亮的璀璨光流。
零号听见自己的声音,他不自觉地压低了音量,轻得像是怕惊扰到任何一条细线的探索和寻找:“这是什么?”
他没有得到回答,隔了几秒钟才怔忡回神,看向正盯着自己看的小卷毛。
那个年轻过头的拓荒者正看着他。
零号觉得自己在那双眼睛里似乎看到了无数东西……可令人懊恼和泄气的是,那些内容却没有任何一样能被来自现实世界的意识辨认,随着对方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晰,那些内容也悄然淡去。
“是轨迹。”
有人回答道:“在这里,我们在见到那个人的第一眼,就能看到和对方共度的无数个一生。”
零号这才倏然察觉,始终包裹和保护着他们的那颗“茧”已经不知不觉隐去,他们已经来到了那些冰川的内部。
他们身边没有任何人影,也无法循声找到刚才回答的人的位置。
“是某个‘存在’回答的。”小卷毛回过神,拉了拉他的手解释道,“本人不在这儿,可能在图书馆看书,也可能在海滩钓鱼。”
对于刚才回答了零号问题的意识来说,也无非是忽然听见脑子里有一个忽然冒出来的问题,顺势就给出了一个答案。
这种交流的准确度和效率,无疑要远超通过任何一种语言和文字来联络。
零号尝试着去接受和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却还是难免觉得新奇,抬起头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他们在冰川内部行走。
始终纠缠在意识深处的疼痛和疲乏像是暂时消失了,零号已经很久没觉得这么轻松过——就像是许多不同信仰和传说里不约而同描述的,他似乎真的过完了自己的一生,来到了可以永久休憩的彼岸。
小卷毛握着他的手,那个身影引领着他不断往前行进,四周瑰丽的冰川像是梦幻般的宝石,粼粼闪出波光。
零号把声音压到最低,悄声问:“一眼就能看到一生,会觉得无聊吗?”
“当然不会。”
“只是轨迹线而已,稍微一调整,后面的一切就会跟着改变了。”
“有那么多条轨迹线呢,可以商量着选一条最喜欢的。”
“多选几条比较好,再美好的轨迹也有点单一,等走到头,还可以再回过来试试别的。”
“反正也不着急。”
“我们正考虑这个,有人试过多走几条轨迹线吗?不会没有新鲜感吗?”
“是新来的吧?要新鲜感还不容易,把记忆抽出来,暂时做个茧封起来就好了。”
“也要谨慎一点,听说对岸有人在收集我们的茧,很多人的记忆都丢了。”
“确实,有好几对就是因为弄丢了记忆,轨迹一直没办法走到一起,最后分手去找别的人了。”
“那是因为原本就不合适。”
“对,如果本来就是凑合在一起,去找新的轨迹也没有问题。”
“如果在灵魂深处互相吸引,不论失去过多少次记忆,轨迹也一定会交汇的。”
……
以上这些内容,是刚来到死者之境的S0教官,在提出问题之后体感时间大约一秒内得到的一部分回答。
年轻的拓荒者打开笔记本,一笔一划地工工整整记录并总结道。
零号:“……”
他看着一本正经记笔记的小卷毛,用力揉了揉被吵得头昏脑涨的脑袋:“你们——”
他一眼看出那双眼睛里藏不住的笑,立刻牢牢闭上嘴,顺便默念着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清空了脑子里的一切念头。
“我们什么?”
“我们什么?”
“我们什么?快说呀!最烦话说到一半的人。”
“什么一只羊?”
“为什么要数一只羊两只羊?”
“听说数羊可以快点睡觉。”
“那是你们那个年代的说法,科学早就证实了数羊不仅睡不着觉,还会越数越精神。”
“谁让你在大脑放空的时候数羊了?不都是脑子里乱糟糟全是想法的时候才数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