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又没穿校服,上半身是一件有些宽松的白色短袖,手臂两边的袖子都被他卷到了肩膀,成了件无袖。大概打了有一会儿篮球,发尾都是湿润的,额头上带着一条黑色的发带,徐青桃还没来得及跑,就被他扼住了命运的后领。
一拽住她,他的那些兄弟就开始鬼吼鬼叫。
真的很烦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坐在她后桌的缘故。
陈时屿十分喜欢拽她的卫衣帽子。
明明对别的女生都挺疏离平淡的一个人,但老是来欺负她。
徐青桃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太好欺负了,想奋不顾身揍他一顿,结果发现自己垫着脚才到他下巴。
行。
小桃同学拳头捏紧了,忍之。
“好学生,见了我连个招呼都不打啊?”
徐青桃拿他没辙,只好手忙脚乱的把自己卫衣帽子抢救回来,然后慢吞吞开口,决定撒个小谎:“我刚没看到你。”
他扒拉了一下头发,笑得浪荡,点头:“嗯行,桃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明知道他在阴阳怪气,徐青桃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能别叫我姐吗。”
明明他比自己还大一岁。
“那叫什么?”他变着花样惹她生气,故意拿着腔调:“桃妹?小桃?桃桃?桃子?桃太郎?”
桃太郎又是什么鬼啊!
徐青桃感觉自己脸都气红了,她读书时脾气很软,比现在可好欺负多了。
半晌才挤出一句:“你就叫我的名字就可以。”
“徐青桃?”
“哦。”
像是不经意地问了句:“你那比赛怎么样了?”
“……还行。”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但徐青桃心智不够坚定,没憋一会儿就忍不住分享:“我拿了第一。”
“厉害。”陈时屿的夸赞似乎不怎么走心,很快就暴露了自己的目的,挑眉笑得肆意:“这都不请我喝水庆祝一下?”
哦。
搞了半天果然是来敲诈她的零花钱。
她!就!知!道!
徐青桃就知道这种校霸不怀好意,只是冷不丁被他搭住了肩膀,大脑还是在一瞬间空白一片。
他似乎没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太近了,或许只是觉得她的身高刚好够他搭着方便。
几乎是半搂着她到了小卖部。
他步子很大,徐青桃为了跟上他,走的跌跌撞撞的。
等到了,才连忙从他怀里钻出来。
脸已经气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你,你干嘛随便搭我肩膀。”
陈时屿看上去厚颜无耻,慢悠悠道:“我们都这么熟了。”
哪有很熟?!
他们高二才说上一句话,只不过是坐了很久的前后桌而已!
而且一直欺负她也算熟的话。
她宁可不要,谢谢!
但想起上回他送了自己篮球票,这句话又咽了回去。
勉强,勉强算熟了一点点吧。
买水的时候,徐青桃犹豫了一下,只买了一瓶。
陈时屿拧开就灌了半瓶下去,喝饱了才问她:“你以后是不是要去跳舞?”
桃花杯的舞蹈比赛排名在第二天,就挂上了学校的公告栏。
徐青桃入选了《海的女儿》舞台剧这件事,也不是秘密。
“去国外?”
“不知道。”
想了想,她补充:“可能会去。”
陈时屿顿了下,不经意道:“挺好的。我也挺想出国的。”
哦,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陈时屿这会儿坐在篮球场的观众席上。
石阶一级一级往下,他坐在最高的地方,一向是没有坐姿的,懒散的要命,长腿无处摆放,就这么一条曲着,一条伸直了放着。
徐青桃比他乖很多,连坐姿都很乖巧。
坐下来的时候小小的一团,两条腿都并的很拢。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过了很久,她才听到陈时屿的声音:“你参加的那个舞台剧,能买票看吗?”
操场上传来不同班级学生的声音,听着很遥远。
蝉鸣声在头顶绵长了一声又一声,天热得发狂,没有一丝云,地是滚烫的,连心也滚烫起来。
她大概想了很久,才低声说了一句:“好像可以的。”
藏在舌底的半句话却无法开口。
——那你来看吗。
-
有时候尘封的记忆冒出来,让徐青桃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实的发生了这些事。
她只记得后来也是这样一场高烧,来势汹汹的烧断了她所有的前程,那些曾经拥有过的东西就像仲夏夜一场大梦,梦醒了之后,什么都没了。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徐青桃不敢发烧。
就像应激患者不敢面对自己最害怕的那段记忆一样。
徐青桃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