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弦转过脸来,眼里有光,唇角带笑:“没钱的,就像我一样,‘赎罪’这事就只折腾自己。像你这样有钱的,赎个罪尽知道折腾别人。星辉挂牌后,业务有多忙,你知道吗?”
他没空思考。
傅寻一直在等她的反应,跟等判决书一样,听她说话时,一字一句的生怕漏听了哪个,就误解了她的意思。
平时随便一算计就能让人栽上一个大跟头的人,屏声敛息,安静得不像话。
“星辉吧,无论你的初衷是什么。它在西北,是迷途人的信仰。这几年,参与的救援,成功解救了不知多少个家庭。它是你的大功德。”曲一弦从他手里拿过烟盒,抽出根烟,叼进嘴里。抬眼时,她眼里的光细细碎碎的就跟银河上的星辰一样:“傅寻,以这事为界,我们两清了。”
她从门槽里翻出个打火机,想点烟。第一下没擦亮,只溅出三许火星。
她不信邪,又擦了一次。
傅寻笑了声,他的笑声低低沉沉的,格外撞耳。
他抬眼,和曲一弦对视了几秒。随即敛眸,点了打火机凑上她叼在嘴里的烟屁股,火星一撩,烟卷就点着了。
傅寻松手。
他心里的石头落地后,人一放松,整个声线都有些懒洋洋:“最后一根,没以后了。”
曲一弦反应了一会才想明白“最后一根”是什么意思,她夹着烟,袅袅烟雾中,她的目光和傅寻在半空撞了一下。
她有些想笑。
这画面和这气氛,的确挺像世纪大和解的。
算起来,星辉能有今天和她也脱不了gān系。傅寻提点意见,也不算过分。
这么一想,曲一弦的心里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畅快。
她忍了忍,没忍住,低着头笑起来,那笑容浅浅的,却格外温柔。
良久,曲一弦才点点头,说:“好,最后一根。”
——
曲一弦一根烟抽完,姜允和袁野也回来了。
她开了车窗散味透气,见姜允抱着相机在看照片,随口问了句:“拍到什么了?”
“藏羚羊。”姜允的语气不掩兴奋:“还有野牦牛和野驴。”
曲一弦很不走心地敷衍了一句:“那你运气挺好,能看见的都看见了。”
“啊?”姜允问:“哪些是不能看见的?”
“秃鹫,金雕,雪豹。没有不能看见这个说法,而是看见的几率很小。”曲一弦指了指远处一个类似电线杆的架子:“看见没有,那种叫鹰架,给秃鹫歇脚用的。”
姜允循着曲一弦指的方向凑到窗边去看。
傅寻打了圈方向,从碎石路驶回柏油路上,继续往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行驶。这也是今天在可可西里的最后一站。
一直看窗外的姜允,“咦”了声,扯了扯袁野的衣袖:“袁野,你看公路边这些痕迹是车辙印吗?”
袁野好不容易等到一格信号,正在抓紧时间回消息,被她一拉,转头看了一眼,点点头:“是啊。”
“不是说可可西里不让穿越了吗,这车辙印看着还挺新鲜的。”姜允嘀咕了两声,见没人理她,凑到前座来,问曲一弦:“曲姐,我们不能进可可西里里面吗?”
曲一弦看着路,没回头:“进去做什么?”
姜允被她一噎,有些不高兴:“别人能进去,为什么我们不去?里面离雪山近,景色肯定比路边好看啊。”
曲一弦这回给正眼了,她眉梢一挑,笑得流里流气的:“行啊,你想进先去□□啊。没通行证,那叫非法穿越,抓到要严惩。”
她笑容一敛,问姜允:“要试试吗?”
姜允被她怼得不吱声,胸口跟闷了块石头一样,心气不顺。
她赌气,一屁股坐回后座,扯了扯袁野,小声和他嘀咕:“袁野,你知道为什么以前可可西里不用通行证,现在没证就算非法穿越?”
“危险啊。”袁野被坡路晃得头晕,也不管信号了,收起手机缓神:“可可西里在藏语里叫阿卿贡嘉,万山之王。是世界第三大无人区,中国第五十一项世界遗产。平均海拔五千米,人类禁区懂吗?”
曲一弦悄悄竖起耳朵,听墙角。
“你要想进可可西里,得先去管理局批通行证。然后组车队,请专业的向导,否则别说穿越了,进去就把命搭上了。这地方可没基站给你提供信号,你除了要准备专业的设备,还得防着可可西里的野生动物把你当成口粮。这年头,不是人的都比人金贵,你除了要防着自己被吃了,还得防着把人家高原jīng灵打坏了。”袁野一瞧,见索南达杰保护站就在前面不远,示意姜允去看:“看到保护站了没有?”
姜允:“看到了。”
袁野吓唬她:“这种保护站都有瞭望台的,巡山队员就端着枪坐在瞭望台里。谁不听话,一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