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寻思了片刻,突然想起隔壁住着的傅寻。
也不知道他去赴约了没有?
避免跑空,曲一弦用房间里的内线电话拨了一下隔壁的房间号,嘟声后,电话很快被接起。
男人的嗓音,低低的。几分沙哑,几分磁性。
曲一弦忍不住chuī了声口哨“是我。”
……
“给我开个门?我来借下chuī风机。”
挂断电话,曲一弦抽走房卡,带上手机,去隔壁敲门。
提前打过招呼,傅寻没故意晾着她,门刚响了一声,他就拉着门把替她开了门。
他的房间采光极好,临近街道的玻璃窗半开。有阳光斜she在金属窗柩上,在天花板上折she出大片彩色的光晕。
傅寻就站在这片仿佛不真实的光晕里,低着头,眉目疏淡地看着她。
这个场景不期然就和曲一弦脑中的某个画面,渐渐重合。
她被眼前的大片光晕刺了眼,恍惚间回到了几年前的延安,huáng河壶口。
暑期正是旅游热。
她是自由行,时间松散,不紧不慢到壶口时,正好下午三点。观景观至天黑,临时决定投宿。
沿河只有一家宾馆,她的运气不好,所有房间都被旅行团提前订走,只留下男女混住的六人间大通铺还有席位。
只能将就一晚。
领了钥匙,她先去放行李。
宾馆破旧,四围式的楼房楼梯拥挤,走道狭窄,还没有电梯。
她拎着行李到五楼,无头苍蝇一样在走道里兜了半圈后终于找到了房间。
锁是传统的公牛锁,她对着孔转了半天,除了听到锁兜里锁芯的咔哒声,就是打不开门。
正急得冒汗,门从里面先打开了。
傅寻站在门口,和今天如出一辙的,低着头,眉目疏淡地看着她这位不速之客。
他身后是架在huáng河水面上的彩虹,大片的光晕笼罩着他,把他的面目模糊得只余下一道残影。
曲一弦有些意外,也有种谜底揭晓的轻松感。甚至,对着傅寻这张好看的脸,她还生出了一点他乡遇故知的亲近感。
多巧啊,两个南江人,在壶口宾馆的上下铺睡了一晚,又在敦煌遇到了。
这缘分,要不是她自己遇上,谁说她都不信。
但眼下,又有一个难题。
她不确定傅寻对她是否还有印象,毕竟重新认识的这几天,他丝毫没有表现出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就连情难自禁的问句“我们是不是见过”都没有……
不是完全没印象,就是不想相认啊。
又不是艳遇,有什么好记得的……
这么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她觉得自己,特别体贴。
傅寻不提,她也当没这回事。要是热脸贴上去,他来两句“是你啊”“好巧”那还算功德圆满,要是回一句“不记得了”……心窝子都能被戳得千疮百孔。
傅寻见她站在门口不进来,轻挑眉,视线下落,目光在她已经擦得半gān的头发上打了个转“不是要借chuī风机?”
他退开半步,让出路来“还不进来?”
曲一弦摸了摸鼻子,迈进去“那我就不客气了。”
chuīgān头发,离赴约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曲一弦收拾了chuī风机的收口线,没话找话问傅寻“这个点了,你还不去赴约?等过了八点,鸣沙山景点关闭,游客可全涌回城区里。”
“正要走。”傅寻拿上车钥匙,问“你去哪,要不要我捎你一程?”
“不用。”曲一弦从后腰的裤袋里摸出把车钥匙,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不止一辆车。”
曲一弦在敦煌还停了辆机车,是前两年在阿拉善英雄会上得的战利品。她平时宝贝得很,不轻易开出来。
时间还早,她琢磨着先去买盒烟,再去摘星楼。
和傅寻在大堂分道扬镳,她步履轻快,沿着街面过了条马路,穿进小巷。
一排平房住宅里,曲一弦在打头那间不起眼的小超市前停下来,掀了帘子进去。
小超市的老板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正躺在躺椅上,玩游戏。
听见动静,掀了掀眼皮,客套的招呼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颇拘谨地站起来,点头哈腰“曲爷,您回来了。”
曲一弦瞥了他一眼“来了,过来买条烟。”
她抽了两张整钱压在柜台上,见他拖着残疾的腿要来开柜台,忙叫住他“你坐着,我自己拿。”
她倾身,手臂绕过柜台开了门,熟门熟路地摸出一条,转身就走。
“曲爷。”超市老板叫住她,有些局促“我还没给你找零。”
曲一弦回头看了眼货架,顺手拿了一小盒巧克力“不用找了。”话落,她已经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再没给他说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