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眼yīn沉yīn沉地落下来,四目相对时,他咧嘴一笑,问:“你在找我?”
他鬓角的那道疤随着他笑起来,歪曲成一道,狰狞又驳裂。
曲一弦被他锁得喘不上气,冷笑一声,破罐子破摔,手里那口骨瓷碗被她猛得往墙壁上一淬,碎成了两半月牙状锋利的瓷片。
她握着瓷片,眼也不眨地照着裴于亮锁着她的手肘划去,那凶狠劲,压根不在乎这一瓷片下去会产生的后果。
裴于亮没防备这一手,手臂一痛,那身防cháo防水的冲锋衣直接被曲一弦划破一道口子,碎瓷深入血肉,割出一道伤口,鲜血直流。
他惊怒之下,愤怒的情绪铺天盖地,他发了狠,眼看着曲一弦就势要脱身,他伸手一抓,拎住她的后领,用了巧劲把她困在了墙壁死角之间。
那只受了伤的手,伸到身后,从后腰抽出把枪,凶狠至极地重重顶上她的眉心:“再给老子动一下试试!”
这走势,始料未及。
曲一弦僵着身子抵住墙,抬眼看他。
她的眼神又凶又很,手中骨瓷碎片见了血,连带着眼睛也似被血色染红了,微红地盯住他。虽受制于人,却半分不见落魄和láng狈。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不知谁嘴里哼着的小调戛然而止,整片废区陷入一片寂静之中,鸦雀无声。
板寸离得最近,他的目光从曲一弦的脸上落到那柄正顶着她眉心的手枪再移至今晚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裴于亮脸上,深深的恐惧感令他两腿打颤,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舔了舔唇,吞咽了一声口水,试图打圆场:“裴……裴哥,你别跟个女人一般见识。小曲爷就是……就是……”就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曲一弦向他打听权啸时,裴于亮从隔间出来,暗示他不要提醒小曲爷。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令他措手不及,他甚至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在一瞬间就撕破了脸,刀剑相向。
裴于亮扫了板寸一眼,抵在曲一弦眉心的枪口微一用力,撞得她后脑在墙上一磕,脑后阵阵发麻。
曲一弦挨了一下,闷不吭声地握紧了手中的骨瓷碎片,蓄势待发。
裴于亮扫了眼她捏出血来的指尖,嘲讽地笑了声:“别白费力气。”
他的声音又沉又缓,跟齿锯锯着木头时发出的粗嘎摩擦声一样,他扳动保险,像是故意给曲一弦听的,那零件细微的轻响无限在她耳边放大,像电影的慢镜头,一帧一帧跳动着。
“你最好别乱动。”他压低声音,咬着笑:“我的手指就压在扳机上,紧张得很。”
“来说说,警察那边的人,都藏在哪了。”
曲一弦微偏了偏头,笑了:“哪来的人?”
裴于亮哼笑一声:“彭深都跟我说了,说你和一个叫顾厌的警察就埋伏在军事要塞里,等着一网打尽。”他眯眼,看了眼刚才试图给曲一弦求情的板寸,笑声嘲讽:“还要替她说话吗?”
板寸白了一张脸,没吱声。
曲一弦漆黑的眼瞳里印出裴于亮略有点猖狂的表情,她扯了扯唇角,说:“我真的不知道人在哪,你被彭深骗了,他……”
眉心的枪口一沉,她立刻闭嘴。
贴着墙的背脊被冷汗浸透,她不动声色地轻喘了口气,用余光寻找着傅寻的踪影。
裴于亮居高临下地看着曲一弦,说:“你们两个我谁也不信,你今晚要是不把他们埋伏的地方告诉我,我不介意手上再多条人命。”
曲一弦僵立着,眉心是枪口的冰凉触感,她咽了口口水,低声道:“我没通讯设备,你知道。我没机会联络……”
“曲一弦。”裴于亮打断她,他声音森冷,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般,夹着森森寒意:“那个拦下你要你出示驾驶证的jiāo警就是顾厌吧?”
曲一弦抿着唇,不做声。
裴于亮这番话几乎把她陷入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这里只有她是外敌,她的立场被划分的一清二楚,没有人会再帮她。
她沉下心,抬眼看向裴于亮。
板寸和尚峰对她而言,都不是威胁。
老总头是否和裴于亮一样手里有枪,她不得而知,但眼下的境况,她不夺了裴于亮手里的这把枪,就只能屈居于弱势,任他拿捏。
她余光搜索着四周所有能藏身、隐蔽、躲藏的地方,可空旷的指挥室里,除了破败的门框一无所有。
眼看着就此陷入绝境。
门外,一个所有人看不到的死角里,有只白影鬼鬼祟祟,沿着窗台飞快躲闪而来。
曲一弦心口一跳,不着痕迹地用眼神去巡傅寻的位置。
她手心发汗,浑身血液沸腾,心脏跳得几近失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