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说明——如果下午来营地的人是彭深,那彭深是擅自行动,他的目的尚不可猜测得出来,但有一点,曲一弦此刻面临的是前所未有进退两难的境地。
曲一弦把草图压在防cháo垫上,抬眼,和傅寻对视。
这一对视,连话也不用明说,傅寻立刻猜出了她在想什么。
他压低声音,说:“我们要做两手准备。”
他翻出地图,摁下笔帽,用笔尖在标红的坐标点上划了个重点:“目的地还是这里不改,无论彭深在这次行动力充当了什么角色,所有人的目的地都会是这个军事要塞。”
怕她不懂,傅寻解释:“彭深来营地无非两件事,一是为警方游说,二是给裴于亮提醒,这行动瞒着你,显然是不想你知道,那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
曲一弦垂眸,示意:“你继续。”
“按第二种推测,彭深来营地一定是裴于亮默认,准许的,否则他不可能找得到裴于亮的行踪。二是他来营地的时间和你刚好错开,说明彭深今天上午要来这事,裴于亮起码在前一天就知道了,很有可能,你拔营出发的时候,彭深已经到了和裴于亮约好的地点,只等着裴于亮赶去相见。”
傅寻曲指,指关节在草图上轻轻一叩:“裴于亮性格多疑,他如今四面楚歌的迫境,想必比我们行事还要谨慎。彭深目的未知……”他一顿,眼神渐渐犀利,眼里的情绪清晰直白,不容她拒绝得透着几分紧迫和暗示:“也可能不是未知,而是你不愿深想。”
曲一弦一怔,抿唇不语。
半晌,她才表态:“有点难。”
她又一次舔唇,说:“你信任你,也是一点一点,从打破偏见到慢慢信任……”
“我和他不一样。”傅寻打断她:“我对你从来没有除男女之情以外的目的。”
曲一弦揪住重点:“从来?”
傅寻沉默了几秒,反问:“哪里有疑问?”
不等曲一弦回答,他举例:“在西安请你喝酒,是因为看上你了;这些年替你留意江沅线索,也是想趁机追你;不是因为喜欢,我替你做这么多事做什么?”
“嗯?”
听着还怪让人感动的……
但是,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没等曲一弦深究,傅寻曲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深叹了口气:“想听你说一声喜欢,怎么就那么难呢?”
这是不是有点……犯规了?
鼻尖还有他手指触摸时的触感,温热的,不太明显的触感。
曲一弦下意识摸了摸鼻尖,有些羞,有些躁,但比起害羞,躁动的情绪好像更明显一些。
她抿唇,轻声提醒:“你别动手动脚的,我这人激动起来,不分地点场合的。”
傅寻笑了。
他今晚给人很柔和的感觉,从眼神,笑容到整个人的姿态。
灯光把他的身影投映在帐篷上,黑莽莽的,他坐在灯光里,笑容像是自带光芒般,吸引着她全部的心神。
他问:“你怎么个不分场合?”
——
另一边帐篷里。
裴于亮半靠在睡垫上,听尚峰汇报今天去五道梁补给的经过。
“你说你们刚到五道梁的关口就被拦下来了?”
尚峰点头:“是啊,路口有jiāo警盘查行驶证和驾驶证。”
裴于亮勾了勾唇,全身懒洋洋的:“那个jiāo警长什么样还记得吗?”
尚峰有些为难:“我就是记得,也不知道该怎么给您形容啊,我那点水平,也就小学毕业吧。形容长相还只会用国字脸鸭蛋脸,宽宽的眉毛和红红的脸蛋……”
他有些害臊,摸了摸后脑勺,讨好地端着在桌上晾凉了的速溶咖啡递给他:“裴哥你喝,已经不烫了。”
裴于亮笑了声,盯着尚峰看了半晌,才接过纸杯:“你倒挺有意思,那个曲爷刚才在车上可是跟我告状,指桑骂槐地说我治下不严,你沉不住气,拿刀威胁她。她也不看看自己的处境……”
他chuī了口热气,眼神瞥向坐在帐篷角落里一言不发的江允,笑得意有所指:“我要是不给她这个面子,她和阶下囚有什么两样?”
尚峰跟着讪笑。
——
“别的呢?”裴于亮低头,呷了口咖啡,再抬眼时,眼里的jīng光半掩,像藏在暗处的狩猎者,蠢蠢欲动。
曲一弦明知这是傅寻的激将法,自然不上当。
她扬了扬草图:“正事还没说完,按你所推测的,裴于亮虽然默许彭队来营地和他私下见面,但并没有放下防备。这说明,裴于亮没有说谎,他告诉我们的事里,起码有一半是真的。”
傅寻从善如流:“哪一半?”
“有jiāo情是真,jiāo情匪浅也是真,裴于亮说的彭队指使他去陷害王坤也是真的,如果裴于亮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失去了彭深的庇护,他也不至于在西北待不下去要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去边界线。”且不说路上是否顺利,就是边界线,边界巡防力量就够他吃一壶的,哪有人触犯了法律,犯了罪,还想轻易脱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