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男人双腿闲适地交叠着,一手半撑在椅侧,坐姿从容,稍低着头品茶,令人难辨神色。
从云初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小半张侧脸,下颌线条凌厉,气质清隽冷淡。
有一种她从未见过且遥不可及的感觉。
问题是,他到底是谁?
年纪轻轻就深含不屑,从容自若地坐在她家受着她父亲的礼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人竟还有点瞧不上云高朗。
云初正准备回房,穿鞋下去。
一心挂念着她有没有喝姜茶的周姨折返回来,见她光脚站在没有地暖的走廊上行走,急切道:“小姐,你怎么光着脚就走出来了?”
出来时,云初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打算偷偷看一眼就回去。
此刻周姨一喊,底下两人听见动静,不约而同地抬头往她的方向看——
云初只穿着一件驼色的羊绒高领毛衣,深棕色的微卷长发随意团成一个蓬松的丸子,素面朝天,俨然一副刚起床乱糟糟的模样。
事实上,她确实还没吃午饭。
“小初,下来。”
云高朗硬朗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不怒自威。
云初看向他时,视线不经意地掠过坐在她父亲一侧的男人,四目相对,让她看清了他的眼睛,以及整个面庞,竟出奇的好看。
被恍了一瞬的同时,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周姨催她进房间穿鞋。
云初匆忙地说声“知道了”,便进房里穿上鞋,踩着台阶,走了下去。
走下去的全程,男人依旧在与云高朗阔谈,他的视线并不在她身上,余光却从未从她身上移开。
云初感受到一种奇奇怪怪的氛围,像一只干净无瑕的小狐狸即将踏入猎人的陷阱,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
她礼貌地朝那男人说:“你好。”
陆祁年点了点头。
云高朗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和蔼道:“小初,坐过来。”
“嗯。”
云初刚坐下,就听她父亲介绍:“这位是邺枫集团的陆总,也是陆家的二少陆祁年。”
随后,云高朗指着云初,“这是小女,云初。你们也差不多二十年没见了吧?”
陆、祁、年。
云初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眼熟了,这不就是她刚刚翻的杂志某一页看到的人吗?
就算没有那本杂志,陆祁年这名号在景城商界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只是她鲜少关注罢了。
早年景城商界云霍陆三足鼎立,云高朗是个笑面佛,野心不大,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赚钱,极少得罪人。
倒是霍陆两家随着产业越做越大,之间的梁子也结了不少。
前几年,陆老爷子生了一场重病,让其子陆筠霆接手,谁知竟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草包,被霍家趁虚而入,险些将集团整垮,岌岌可危。
迫于无奈之下,陆筠霆拉下脸求助了彼时远在欧洲留学的小儿子陆祁年。
当时在所有人看来,陆氏集团已成一个半废不废的空壳,陆祁年回国纵是再有能力,也不过回光返照,陆氏已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然而,陆家二少手段狠厉,短短几日便抓出内鬼,内部管理制度尽数敲碎重整,不服者随意请辞,又连购几块别人看不上的地皮,拓展商圈,不到两年间便将陆氏起死回生。
陆祁年年纪不大,却野心不小,自上位便一直觊觎着海外市场,从东亚一直延展到西欧,如今陆氏正式改名邺枫,成了景城最大的垄断跨国集团。
年仅27的陆祁年一跃高居景城名流之首,庞大的资产和不俗的相貌使他成了各家名媛争相搭讪的存在。
难怪云高朗对他那么青睐,他确实有那个资本。
云初骄纵成性,别人都做的事,她不喜欢,别人不敢做的,她偏要做。
就像现在,相比她父亲的礼遇。
云初没用正眼瞧他一下,托着下巴,像一只花瓶一样尽量降低存在感地坐在云高朗身边,随便看哪儿,就是不看他。
陆祁年仿佛看出了她的惺惺作态,嘴角含笑地问:“云小姐,在哪儿读书?”
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的眼睛是礼貌,也是习惯,云初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看向他,冷淡道:“景城大学。”
陆祁年看上去很关心她:“什么专业?”
“古典舞。”
云高朗一直不同意云初学这个,当年拗不过她,即便已经在读了,他还是觉得不务正业。
这下被人当面问起,顿觉丢脸,偏偏这云初还不知羞。
陆祁年没作评价,只是跟她说:“今年才大二吧?”
她纠正道:“大三。”
云初出生在春天,今年十九岁,比别人早了一年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