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清禾压根没听出来。
这不是很正常的疑问吗?
她剥开神灵带刺的外壳,直奔本质。
“我还行。”
她眉眼一弯:“您终于会关心人了!”
神灵微微抬眸:“嗯?”
然后这个话题……这个话题就过去了。
清禾没注意到神灵一瞬的怔忪,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关心的话题。
“我准备做暖水袋,一个自己用,另一个送给您。”
她将自己的计划分享给祓神,言语细细描绘着图景,希望神灵能够想象出那样礼物:“在皮袋或者琉璃瓶中填充热水,便能暖呼呼的了。”
“问题是,地宫这么冷,热水灌进去,没一会儿就凉了,您有什么对策么?”
祓神缺乏生机的空荡眼眸盯着少女,对方向他回以笑容。
那个笑容应是灿烂的。
神灵目不能视,他并不知道清禾样貌如何,亦无法真切看到她的笑颜。
只是感觉如此。
……
他答道:“可在琉璃瓶中封入火焰。”
清禾摊手:“我灵脉阻塞,不通法术。”
“那你想打通灵脉,成为修真者么?”
“我也能修行?”
她看过诸多修真小说,其中角色无不是坚韧天赋出众之辈,她对自己的性格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于是清禾自问自答:“应该不行,我吃不了苦。”
祓神看了她一眼。
清禾挠挠脸:“和您有关的得除外。真要遇上事了,逼一逼,咬着牙都要顶上去嘛。”
“但修炼真的不行,我没那个毅力勇气。”
神灵语气平静:“修炼为何要毅力与勇气?”
“你为我眷者。”
修行艰苦,那是因大道无情。
上古年间,曾有凡人大能一步一叩首,登上融入神灵血肉的恒周山,欲得大道眷顾,羽化登仙。
人间帝皇发大虔心,建造宏伟庄严的神寺供奉他,欲得证道果。
这些却都未曾令神灵动容分毫。
那些人该经历的雷劫,一道都不能少。
可若是大道于她有情——
祓神淡淡道:“此时你只需回答想,或不想。”
这是他对于清禾通过两次试炼、身为眷者虔诚供奉的回馈。
仅此而已。
没有其他特别含义。
清禾不管祓神心里如何拧巴,她直奔本质,琢磨对方的意思,应是初步认可她了。
她当即掷地有声道:“想!”
半点不含糊,一点不心虚,十足的理直气壮。
像她这么合格的眷者,早该拿绩效和工资了好么。
她看到,面对她的率直,神灵短暂的沉默。
他似乎在凝视她。
诶嘿。
清禾后知后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找补地说道:“不想其实也行。”
神灵唇角微翘,似是露出浅淡笑意。
只是那笑意转瞬即逝,令人怀疑,那只是一瞬错觉。
与此同时,柳氏族地的密室。
百盏魂灯摇曳,照亮昏暗密室,只见墙壁上黑影幢幢。柳氏自族长柳无欲以下,筑基期以上修士大约六十数人齐聚在此处。
众多邪修不安地看着老祖宗,想也知道,召集诸人集会于此,必与昨晚的血祀,还有今日那阵天雷有关。
柳无欲环视下方的子子孙孙,面色平静。
“下午那阵天雷,想必各位都察觉到了。老夫已检查过魂灯,三郎他们的魂灯,确系彻底熄灭,再无转生余地。”
话音落下,密室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半晌后,有人喃喃道。
“这……怎么可能?我们怎么可能被天雷惩罚?”
“是啊,那批殉葬者死后,数千年来,唯一坚持祭祀祂的不是只有我族么?怎可如此忘恩负义!”
“你与祂谈仁义道德?”
他们不敢直呼祓神名讳,甚至就连心里想到祂,都要扭曲遮掩,以免一念通天,被天道察觉。
昨晚那十二名同族的尸身肉沫,可就在灵堂的棺椁中摆着呢!
“据老夫所知,问题出在那祭品身上。”
他平静道:“我们献祭了一个妖女。”
“祭品……是东陆部洲送来的那个女孩?”
“是,就是从献祭她开始,祂才开始厌恶我等。”
“老夫昨日扶乩,发现那妖女,竟妄图以人类血肉,填充祂的骸骨,复活祂。”
“祂已被污染了。”
邪修们纷纷惊骇。
柳氏可谓当世对祓神最为了解的修真家族之一,他们祖祖辈辈追寻上古神灵的身影,因此清楚如今祓神的状态。
他陷入半生半死的沉睡,唯一的复苏希望是活祭自身子嗣。
这种方法已经十分扭曲血腥了,那个平平无奇的祭品新娘,做法竟然比他们邪修还邪修。
他们只是想“复苏”天道,她却想要“复活”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