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二有别[前世今生](101)
不消多时,外面的媚淫声音停了。
几乎是声音停下来的同一时间,房门被人粗鲁地推开,衣冠不整的皇上本是在笑,看见她瞬间表情转为嫌恶,吼道:“你还坐这干嘛?滚出去啊!”
李绥之这么劈头盖脸的骂声吓到纤瘦的肩膀一颤,忙站起来,给他们让地方。
起来时,她抬头看见婀娜贴挂在皇帝身上的李绥念冲她做了个口型,无声道:贱丫头。
李绥之别开眼睛,却又无意间看到男女不整的衣衫,匆匆低头,跑出她本该睡觉的地方。
可她忘了今日穿的长裙逶迤拖地,脚踩裙摆跌了一跤,身后二人见状,放声嬉笑,毫不掩饰的讽刺直穿进她的耳朵。
殿外奴婢见她出来,为她披好绣牡丹花的烟粉莲蓬衣,关切了几声后,便与她一起,漫无目的往外走。
太极宫早奉太后之命上了锁,她们出不去,四下看了看,爬上了小阁楼。
小阁楼那样高,李绥之坐在小阁楼长廊上,仿佛BBZL 抬手就能够到月亮。她伸手,却空落了一手抓不住的银辉。
收手低头,她不经意间又看见了那个玄色身影,这次,是从寒梅园出来。
李绥之挺直腰板,问道:“他是谁?”
身边奴婢顺着她的目光看清人影,答道:“大人是当今太傅,谢卿。”
他就是谢卿啊。
早在民间,李绥之就是听过他的大名的,听闻他喜好长生之术,善相术,精命理,懂天相,又博学多识,深得先皇和当今太后赏识。
原来是他。
怪不得,连母亲都要小心不敢踏足的地方,他可以随意进出。
许是察觉到阁楼上有人,谢卿脖颈稍仰,一道纳了寒月白光的目光如白刃向她刺来。
李绥之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害怕到后腰发软,“哐当”一声,从长廊甩到阁楼地上,强忍着疼爬起来,连谢卿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冬夜漫漫,她在小阁楼上,和奴婢们坐了一整夜,直到第二日和皇帝舅舅去参拜皇祖母,嘴巴都还是紫青的。
太后一见到她这副模样,准备好的话也不必问了,抄起手边的黄地矾红彩缠枝莲纹茶壶,“啪”的一声在地上。
“赵瑾,你当我是傻子是不是!”
突如其来的怒气,使尚不知发生何事的李绥之抱着耳朵跪在地上。
她忽觉在这深宫之中,不论何事,不论何时,她都处处受人惊吓,好像连呼吸都不多畅快了。
皇祖母骂声迭起,皇上亦不敢说话,李绥之隐约听到,要让他们今晚必圆房之类的虎狼之词。
最后,皇祖母丢下一句:“你们自己反思!”便把他们二人仍在这里,撩袍而去。
这下,殿中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被骂到眼底猩红的皇上,一步步向她逼近。
他用力捏着她的脸,力气大到她的小牙硌到嘴里的软肉渗出血腥味,然后掰着她的脸,甩向一旁剔红缠枝莲八宝纹香炉。
香炉里还焚着火,若不是李绥之及时抓住席帘……她的脸就不仅仅是感受到热气这么简单的事了。
“你是太后的人,朕杀不了你,所以你也觉得朕无能,对吧?”赵瑾像是把刚才忍着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在太后的案牍上又翻又拽,从底下扯出几本奏折,不问自答,“好,那朕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有能耐!”
他反手抓起御笔,打开奏折看也不看,朱笔边写边念:“枭首!”
“诛九族!”
“凌迟!”
“舅舅!”嘴里满是血都没出声的李绥之,在这时伏跪到案前,按住他的手,“别、别杀了舅舅。”
赵瑾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一把挣开她的手,任朱墨染红了她的眼帘也,不抬头看一眼。
李绥之揉着被朱墨浸过痧疼的眼睛,跪在地上哀求:“舅舅,我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身边,我不会让你看到我,你不要杀那么多人了呀!”
在她的皇帝舅舅眼里,“杀”仿佛只是一个字,是他权利的象征,是他泄愤的渠道。BBZL
可是在李绥之眼里,“杀”是杀死一个活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这一笔后,会尸首分离,双目圆瞪,倒在血泊之中,再也见不到明日的金乌。
她想到在战场被“杀死”的小麦穗哥哥和父亲,心中更加悲恸,他这一笔下去,杀的是一个人,毁的是一个家。
她说完,赵瑾真就停笔了,不过他抬头,却不是在看她。
殿门不知何时被人打开,灼眼的日光迸射进大殿中,轮廓模糊的玄衣逆着金光而来。
“微臣给皇上带了两壶酒。”来人说,“皇上歇一歇再杀吧。”
赵瑾大概是太需要那一口酒压下心中闷气了,说了声“多谢太傅”,走下案牍,仰首喝空酒坛,打着酒嗝,醉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