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柏培云说,“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严重,你安心休息几天,等柏今意那边也冷静了,这个暑假我们好好解决问题。”
“不行,我还是要去拜拜。”
“这是封建迷信!你过去不是一点都不相信的吗?现在又搞这个干什么呢?”
“我不知道这些是封建迷信吗?我不知道这是骗人的吗?”梅相真痛苦低喊,“到了这个地步,我就想求个心理安慰,我难受,我害怕,我快撑不下去了,我怕我儿子真的走了,昨天他那样离开,一次都没有回头,二十七年了,我养他二十七年了,看着他从两手抱着一直到长大成人,他怎么这么狠心……”
柏培云不说话了。
简无绪也不敢回头。他背对病房,听着梅相真的声音,直到背后那道痛苦的声音渐渐消隐在空气之中,才无声地飘了出去。
他在走廊里,找到柏今意。
“柏老师……”
“怎么样?”柏今意看向他。
“我……”简无绪回想刚才看见的检查单,又想梅相真的态度,有点糊涂,“我不知道……我有点看不懂……它,它有点复杂……”
柏今意眼中的期待如同两盏小灯,闪了闪,暗下去。
“对不起,柏老师……”简无绪很内疚,“我是个笨蛋吧……”
“这有什么值得道歉的,想办件事,中间有点曲折是很正常的。”柏今意安慰简无绪,“你的办法提醒了我,等中考结束,无论爸爸愿不愿意把情况告诉我,我们都把妈妈的检查单拿出来,去别的医院挂个号,听听那些医生的说法,这样就能弄明白情况了。”
“好!”
“我们先走吧。”柏今意低声说。
简无绪跟着柏今意,飘了两步,接着停下来:
“柏老师,这几天我呆在医院,守着你妈妈,关注你妈妈的病情状况吧?”
接下去的几天,简无绪大多时间都呆在医院里,暗暗看着梅相真的状态。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梅相真尽管精神不太好,但身体似乎还好,也没有接受太多的治疗,可能情况已经稳定住了。
但梅相真的精神确实不太好,很紧张,还有些疑神疑鬼的样子。
这样子让简无绪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看见了。
这么呆过几天,日升月落,新的一天又来了。
今天天气很好,是18号,中考的第一天。
附近有考点,一大早的,路已经被封了,临近街道的病房没有听到一点车辆的声音,柏培云不在,梅相真也没说话,因而房间安静得像是笼罩了个结界,将声音全部隔绝在了外头。
突然,坐在床上的梅相真走下床,换衣服。
简无绪一看这样,连忙飘出房间,他在外头等了等,病房的门打开,穿戴整齐的梅相真走出来。
简无绪猜测梅相真要去寺庙了,但跟着跟着,他错愕的发现,出了医院的梅相真,来到的是柏今意班级学生考试的那个学校。
中考其间,校外人士当然进不去学校。
但是能够远远地看着在学校里等学生的老师。
梅相真站在校门之外,朝老师们聚集的地方看去,简无绪也跟着看,他在人群中寻找柏今意的影子,他找到了。
只要往人群里最离群索居的那个人找,十有八九,就是柏今意。
他看着柏今意,而后发现梅相真也在看。
他拿不准自己要不要赶着飘过去,告诉柏老师他妈妈来了。
但在他要行动之前,梅相真转身走了。
他只能再跟上梅相真。
这一次,梅相真离了封路路段,上了公交车,来回颠簸好一段路后,她上了山,到了山上一座少有人来的小庙,里头供着佛像。
庙祝和她认识,招呼说:“今天怎么来了?”
梅相真笑笑:“出来走走,你不用管我,我在里面坐一坐就好。”
话刚说完,人已经跨了进去,在蒲团上盘膝坐下。
简无绪想要跟进去,又有点不敢。
殿宇之中,神佛威严冷肃,其上“公正严明”四个金子,亦闪闪发亮,放射寒光,一切都令简无绪有些踟蹰,挺怕自己多踏一步,殿内就会冒出点雷来劈他。
他守在殿外,梅相真坐在殿内。
他没人说话,梅相真也没有说话。
只有天上的太阳,在随着时间而移动,太阳照下的光斑,亦从寺庙的灰砖上一路挪动,当其洒在梅相真脸上时候,盘坐的女人突然换了姿势,她双膝跪下,双目闭合,虔诚叩拜。
简无绪听见:
“请您保佑柏今意,保佑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顺顺利利。”
“保佑他及时明白,不要再一条路走到了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