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昨日(138)
“……”
感觉有点瘆得慌。
列车轰隆隆驶入了隧道,头顶上方的喇叭里响起了断断续续的报站声音,也不知是提前录好的音还是原本在车上的列车员此时握住了话筒。
【本次列车将……十五分钟后抵达终点站水平西……请各……收拾好随身携带的行礼,准备下车。再次感谢您选……991……】
潮湿的山洞里住了不少蝙蝠,震荡将它们从睡梦中惊醒,煽动翅膀成群结队撞上了身旁的玻璃。这一段的铁路似乎修建得并不好,车身不断摇晃着,总给人造成一种随时可能脱轨的错觉。
夏濯抓着身旁的扶手,总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顶上的灯荡起的幅度越来越大,随着脚下一阵猛烈的震颤竟然直接撞上了铁皮,不知牵动了哪跟线路,兹拉一声坏了。
他心下一惊,耳边蝙蝠撞上玻璃的声音依旧没停,似乎在黑暗的环境下更为清晰了。好在手忙脚乱中触碰到光表,奶白色的柔和亮光给了他一小部分慰藉,终于抖着手掏出电筒将它打了开来。
压抑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远处两节车厢的交界处亮起了一道光,似乎有一扇门无声无息地悄然打开了。
这种情况下,蹲得比座椅高出几根头发都觉得不安全。他拿手电筒往座位底下照了两圈,确认的确没有什么东西藏在脚边,这才挪下位置在颠簸中朝着那扇门走去。
深绿色的门板上挂着一个马桶的标志,伸手拉开门后果然能看见狭小空间里是厕所的格局——一个铁筑的洗漱台、一面镜子和一个蹲坑位。
洗漱台上的水龙头生了锈,夏濯试着拨溜几下,却一滴水都没能淌出来。风顺着水管直往上顶,不靠近就能听到呜呜的声音,像是底下藏了个正在不断低泣的人。底端的抽屉没有上锁,里面空空荡荡,倒是垃圾桶里装着一张揉皱的报纸。
纵观全场这似乎就是整个厕所里唯一一个可以拾取的线索了。但放哪儿不好,非要放在厕所的垃圾桶里……总有些下不去手。
是干干净净的抽屉已经满足不了这份线索了吗?
夏濯心里嫌弃是一回事,身体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报纸给捡起来展开了。这张报纸被剪去了几个边角,剩下来的区域都是一些新闻杂谈、广告和彩票信息。
从上到下看过来后,其中有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水平西镇东郊伐木场被陷淤泥,竟于七日之内夷为平地。
他赶紧找到头版上的日期,发现时间在2002年,也就是这伐木场消失是三年前的事情。
三年前的报纸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直觉这事件会和此次入梦扯上关系,夏濯忙往下看正文,然而它们却像褪了色一样越来越模糊,没等看清两行字,身后那扇门倒是猛地“嘭”地合上了。顶灯再次破裂,少量玻璃自由下落,从他脸颊边擦过,唯有手中的手电筒还在发着光。
原本拧死的螺旋式水龙头滋啦啦地疯癫地转动起来,血红的液体一股股涌出,迸溅在玻璃上。
他眼睁睁看着正面玻璃也变成暗红色,一个发亮的小手掌印“啪”地拍在上方。水池中的塞子被堵上了,血水很快冲破了阻碍,朝着四面八方流出,滴滴嗒嗒落在铁皮制的地面上,混着玻璃上一声比一声急促的撞击声,让夏濯忍不住连连后退,脊背贴上了门,手向后摸上把手用力拉了拉,但没能把门重新打开。
锁上了?
……干!
他忽然有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孩童的哭声隐隐约约回荡在小空间内,手印毫无章法地摁在镜面上,从水池里溢出的水已经漫到鞋边。倒不是怕被淹死在这里,毕竟还有一个蹲坑能漏水,他怕就怕在镜子里会钻出个什么东西,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呜呜……你们在哪……]
[好黑……放我出去,我想回家……]
夏濯咽了口唾沫,小声试着问这道声音:“你在哪?”
随着他的问话,一只脏兮兮的手从蹲坑里伸了出来,皮肤却在手电筒的光照下盈盈发亮。
夏濯:“……”
他忽然觉得,这东西还是从镜子里钻出来更好。
[呜呜呜……我要出去……我不想玩了,我好饿……冷……]
水龙头猛地停了,管道里发出轻微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抓挠内部,直听得人牙酸。还不等夏濯反应,铁质的铁管竟然炸裂开来,没了束缚的水直往上冲,刺激的气味扑面而来,像是血浸泡在泥土中,又腥又臭。
而那只坑里伸出来的手似乎有着无尽的长度,乍看上去手掌的确属于小孩子的尺寸,但胳膊却足有半米长,堪堪就要抓住他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