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没说话,半刻,叹了口气。
“王姐?到底出什么事了?”
姜梨知道,王姐不是一个嘴特别严的人。
“好吧,那我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说啊,薇薇姐昨天服了药,就……睡过去了。”
“安眠药?”
“褪黑素,”王姐说,“一下子吃了六十片,好在发现得快,也没安眠药那么严重,已经去洗胃了。”
姜梨攥紧了手机。
“梨?”
“小梨?”
姜梨抠着桌面上的一道缝隙,竭力以平静的声音道:“为什么呢。”
“公司效益不好,你知道的,现在疫情这么严重,咱们肯定是受影响的。”
“薇薇是老员工,年龄……主要工资也高,算了算了。”
这种话,作为小领导王姐也不能说,话头上来多说了几句,“行了你好好工作吧,这几天你状态也好好调整一下,不说了啊。”
“行。”
姜梨将电话放下了。
挂断电话,姜梨将手撑在额头上,好半天没有说话。
她毕竟也进入社会好几年了,能听出其中的意思。薇姐毕竟入职多年了,每年工资都会跟着涨一点,工资非常高了。
但公司最近效益不好,不需要那么多人,而且换句话说,老板永远都想要更年轻的人,工资低、体力好、听话。
其实当时把陈薇薇调到市场部重新学起大家就心知肚明了,张总想开的人基本都会先调过去,市场部压力大又是重头学起,很多人不想学便自动离职,也省掉一大笔补偿款。
姜梨按了按太阳穴,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她跟陈薇薇并不是特别熟,以前办公桌也离得很远,但心里的压抑和难过,还有一种从胸口翻涌蔓延而来的懊悔,一层层蔓延开。
她明明加班时看见过陈薇薇桌上的纸巾,昨天也看见陈薇薇脸色苍白地走进药店。
但是她加班时太累太烦了,没顾得上问一句,也觉得尴尬不好意思问;昨天遇见时薇姐也没有想那么多,还怕上前打招呼尴尬。
她趴在桌上,很久很久,说不出一句话。
“梨梨!”
“梨梨!!!”
门外,传来叶萍的敲门声。
“是不是你手机在震动啊?还是我出现幻听啦,你怎么不接啊?”
“啊?是。”
姜梨一顿,她刚才挂断电话后心很烦便随手丢到床上被子里,现在才注意到震动声。
姜梨家房子在市中心,但有些老了,当年装的也是磨砂玻璃门,隔音很不好。
她将门锁上,看着屏幕上的“周”字,手指轻拽了拽手机壳连接的带子。
她承认,刚才特别难受的那一刻,她也很想给他打电话。
或许,能好受一点点。
*
“梨梨?”
见她半天不说话,那边低低地道。
“嗯?”
“怎么了,又心情不好?”
“没有,不是。”
听他温和而低沉地问,姜梨情绪略平和了一些。
“那是?”
“周敬屿,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姜梨站在床前,手指揪住了碎花窗帘的一角,慢慢地用上了劲,“不,不是好像。”
“什么事?”
“你慢慢说。”
听出她声音不对,周敬屿语气更缓了。
“我太冷漠了,我觉得大家都是同事,没必要走得太近,工作又很累很辛苦,每天加班,我根本没有精力去管别人,而且我总觉得会不会很尴尬。”
姜梨越说,声音越低了下去,她像是再给自己辩解,为什么那么冷漠。
其实她明明就知道的,和部门里所有人一样都知道的,薇薇被调过去情绪肯定不好,就是变相想让她离职,薇薇一个人独自打拼压力肯定很大。
她也看见了那些擦泪的纸团,也注意过。
还在药店擦肩而过。
但她就是……
“我刚才在电脑上查了,六十片……就算不是安眠药对肝脏压力也很大,后果想象不到,还要洗胃……”
“如果我能多注意一点。”
姜梨道,“我热情一点,哪怕被她拒绝了又如何。”
“周敬屿,我感觉有的时候我都扭曲了。”
姜梨捂住了嘴唇,“为了这份破工作,我每天八点起床,就怕迟到一分钟要白白加班半个小时,我根本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但是为了大家觉得我应该这样生活,我就忍着忍着,忍到我自己都快要不认识自己。”
“我没力气关心别人,我对生活都很麻木,一切都很麻木……”
“梨梨。”
“梨梨。”
周敬屿语气略沉了一些,“你想多了,这不是你的问题,这是你们老板的问题。”
“生活不生活的咱们再说,你别钻进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