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是从员工休息室里拿过来的,里面煮了些速冻水饺,正汩汩冒着热气。一股饺子特有的面皮和肉馅混杂的香气弥漫在大厅里。
这幅画面和冷清的工业风装修十分违和,但又透出些许温馨。
“好点了么。”周敬屿下完饺子,问。
“对不起。”
姜梨想起自己刚才的样子,将头用力地埋了下去。
“没关系。”
周敬屿淡淡地道,“习惯了。”
姜梨又想到了上一次,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趁热吃。”
周敬屿将饺子舀进一只瓷碗里,递给了她,“还好他们平日里喜欢做点东西,要不然今天这雨,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姜梨顺着往外望去,果然雨越下越大了,已经成了暴雨之势。
姜梨捧起碗来,舀了一小口饺子,热乎乎的,是传统的白菜猪肉馅,香而不腻。
她吃了几口,全身热乎了起来,那股厌厌的,几乎要将她逼疯了的情绪也更加散去。
“今天又是因为什么。”
周敬屿点了支烟,望着她。
“加班,你能想象么,我马上就到家门口了,又被叫回去加班,而且……”姜梨说到这里,脑海里蓦地跳出张总那张讥讽冷笑的脸,胃里一阵恶心。
“还不考虑辞职么。”
有一瞬间,姜梨好像要说出她要辞职,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像我电话里说的一样。”
“行,那先不说这个。”周敬屿弹了弹烟灰,给自己倒了杯酒,“说说咱俩。”
“咱俩……什么事。”
周敬屿简直被气笑了,“需要我提醒你么?”
姜梨看了他一会儿,也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周敬屿。”
她黑漆漆的眼睛被泪水洗过,像浸在池塘里的石子,清冽而干净,“我承认,我喜欢你。”
周敬屿夹着烟的手极轻地颤了一下。
“可能……一直都喜欢你吧。”酒侵入舌尖,姜梨回忆到了学生时期,眼神有些许迷离。
“但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让我再想一想,再……想一想。”
周敬屿偏过头,望向她。
“你不是想要结婚么。”
周敬屿将杯子放在了桌上,声音很淡,“我也可以给你婚姻。”
姜梨沉默了许久。
“周敬屿,你知道多巴胺吗?”
“嗯,能让人快乐的东西?”
“不是,其实它不是能让人分泌快乐的东西,”姜梨拿纸巾擦了擦唇角,“它是一种能让人产生预期,渴望的东西,让人想要。”
“但真正得到了,它就不再分泌了。我……我举个例子,比如我在酒吧看见一个女人,我很喜欢她,想和她发生一夜情。”
“她一直拒绝我,我却很兴奋很执意,但当她终于同意了,可能瞬间就没有那么高兴了。甚至感到索然无味。”
姜梨道,“这就是多巴胺的作用,也就像我们开盲盒,不知道能不能开到,开到时就会很兴奋。”
周敬屿轻轻颔首。
“你是说,我们在一起了,我就不喜欢你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爱情就是有保质期的,一般十二到十八个月,热恋结束后我们就会开始厌烦,多巴胺停止分泌。”
周敬屿扬了下眉。
“只有真正的伴侣,彼此欣赏的伴侣,才会将多巴胺转换成陪伴之爱,真正的更深刻的爱情。”
“你为什么认为我们不能呢。”
姜梨垂眸看向杯子中的液体,“不是不能,只是我输不起。”
李德的好在于他们算是同类人,父母同意,她家境虽然差了些,但李德身高也算短板,两两扯平。
但周敬屿不是。
她也不可能立刻结婚,陷进去一两年后他腻了,或者家里根本不可能同意,什么都没得到,她怎么办。
“让我再想想,”姜梨拿出对工作一样的说辞,道,“再想想。”
“行,”周敬屿将烟放下了。
“就提个小要求。”
“嗯?”
“没有下次了。”他舌尖扫过下唇。
“你是说……”姜梨想到了那个吻,还有……之前好像也是。
“再有下次,”周敬屿微微俯身,气息微冷,“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姜梨心脏狠狠紧缩了一下,又很轻地笑了笑,道:“我又不怕这个。”
“好,我答应你。”
*
那天姜梨在店里吃完了水饺,她很饿,晚上一直也没吃过东西。
周敬屿窝在卡座里,一直在抽烟。
偶尔姜梨扫过去,像是回到了高中时期。头顶是昏黄的光线,晕染得他头发偏着金。他微微弯着背脊,抽烟的姿势冷淡而干净,又带些慵懒颓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