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衡轻轻挑眉。

寻常人出行都只能做人力车或者是马车，味道重又颠簸，“这车已经是最好的配置了，全省找不出十台，你觉得不舒服？”

浅灵小声道：“不可以嘛……”

他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垂着眼睛，有些局促和窘迫，游衡忍不住逗他，“只是不舒服，不是别的什么？”

“不是！不是！都说了不是了！”

浅灵炸毛地瞪着他，眼睛红红的，“晕车，懂吗？！”

游衡噗嗤轻笑出声，“真娇气啊。”

浅灵感觉脸上的温度又直线飙升了几度。

那他就是坐不习惯，就是觉得不舒服，但游衡又只知道笑话他。

浅灵看向后面的马车，气恼道：“说不定只是这个车不习惯，我去试试别的车好了。”

浅灵刚走出两步，手腕就被一股力道勾着，整个人被拉了回来。

后背撞进一个有力的胸膛。

游衡带着几分恶意的笑，“跑什么，你坐后面那马车，那车味道大还颠簸得很，要是我哥的孩子出什么事了，我可担待不起。”

浅灵这次算是听出来他是故意的了！

他狠狠地哼了一声，“我家的小宝宝说了，就是累一点，也要和你离远点！”

“好吧……”游衡道：“那万一靠近薛家那镇子有什么危险，我可跑不了这么远去救你，你要是有情况，就拜托那些愣头青的小学徒们，怎么样？”

“我，”

浅灵刚开口，就看到司机走了过来，对游衡道：“二少，天就要黑了，我们最好加快点脚程。”

夜里危险，不宜赶路，因为容易撞上刚死去的鬼魂。

这是所有灵媒都知道的小知识。

“知道了，”游衡看向浅灵，那张漂亮的脸蛋显然还不是很高兴，他也不介意，直接问：“你和不和我一起坐？”

浅灵道：“……坐。”

两人一同上了车。

浅灵规矩地坐着像背后顶了块板子，他也不看游衡，而是微微侧着头，往向窗外倒退的风景，嘴角紧紧抿着，倔强地像是一头不肯示弱的小野兽崽子。

游衡当然知道他还在生气。

但他甚至觉得这幅样子的浅灵更加的真实，在灵堂上他为了另一个人动容，如今却坐在了他的身侧，为他波动着情绪。

他只需要稍稍抬手，就能将人全然拢进怀中。

游衡压制住自己所有动手的想法，他就这么望着，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只觉得浅灵传染了他，连带着他也开始口干舌燥，囫囵地端起旁边凉掉的茶盏，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凉意冲走了喉间的燥热，却带不走更深的浮躁，连带早上挨的那一巴掌的位置都跟着隐隐发麻。

游衡忍不住地想：

要是这么贴上去，再挨一巴掌，感觉也还不错？

浅灵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注意身边的人在想什么，他全副身心都被这晃动的老爷车给夺走了。

如果他现在可以许愿，一定是让这个车停下来，坐着飞机直接到达目的地。

很可惜，这只是浅灵脑袋发蒙的想法。

他脸上的伪装被一点点的击溃，露出柔软又脆弱的内里。

浅灵板正的脊背缓缓弯曲，张着嘴大口地呼吸车内干燥的空气，唇色红润带着口——腔的水汽，像是一条快要溺毙的鱼。

寻求帮助是人的天性，浅灵也一样。

浅灵缓缓转过头，看向车里唯一能够帮助他的人，眼眶中带着湿气，软糯带着一丝沙哑的嗓音软软道：“游衡，我好难受……”

被叫到名字的一瞬间，游衡整个人似乎都被击中了。

身体异常的反应让他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但很快，他的视线之内只看得到浅灵，对方拉着他的袖子，随着车的晃动，顺势将头压了过来。

“游衡，你听到了吗？”

游衡的手指悬在半空中，他可以感受到浅灵身上的香气，在封闭的空间里，从来没有一次如现下这样的清晰。

“我听到了。”

游衡感叹于自己的嗓音，哑得像是被无数砂砾滚过无数遍，已经到刻意忽略都没法无视的地步了，“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浅灵不太开心地拧着眉头，他扯着游衡的领口，将两人的距离收窄。

他的力气很小，游衡却没有挣开。

浅灵眯着水汽朦胧的眼睫，气呼呼道：“你根本就不关心我，你有没有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啊？游衡。”

明明是生气的抱怨，却像是娇嗔一样，挠在心尖，让人浑身都发痒。

游衡的眼底晦涩一片。

浅灵看起来真的很难受，而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停下来的时间了，他道：“你要怎么样才会舒服一点？”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