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缠(126)
“还说不粗心,高二下学期小模拟,是谁连准考证都没带,临进考场前要我跑去她原班级找出来,再冲刺着送过去?”
从重逢到现在,一直沉稳如冷水的张润行,再提起少年事,难得面上带着一些轻松。
她再次反驳:“谁让你考场正好在我的教学楼呢,帮帮忙怎么了嘛!”
倒是有些印象,上学期最后的几天,叶浮茹远远找来,轻松叫走了正和代薇一起在食堂吃麻辣烫的张润行。
他们两人说了些什么,在操场压过一圈又一圈,直到碗里的麻辣烫冷透,上面的油花结成块,代薇还是没有等到他回来。
赌气似的,别扭了一整个寒假,乃至半个下学期,要不是那次忘记带准考证,可能到现在还别扭着吧。
正想着,腆着小啤酒肚的年轻爸爸泪水涕流地找了过来,激动地抱过孩子,连“谢谢”都说不清楚。
代薇好言安抚了几句,看父女俩离开,打算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代薇。”
又被张润行叫住。
“嗯?”她回头。
他清淡如许的容颜,被重花衬上琉彩生色,他讲:
“要试着在一起吗?”
“什么?”
她下意识问,他却没有再重复。迈步走上前,略垂眸,温热手掌缓慢牵起她的指尖,目光睨定她纤细腕骨时,勾唇告诉她:
“你不是一直在等这一天吗。”
反问句式,陈述口吻。
第一反应的重点不是这句话。而是——
“什……什么?”代薇忽然不明白了,大脑运转不动一般。
而是当她不明所以低下头,因对方牵手的动作,不得不发现他腕骨处所佩戴的一款男士宝玑表,然后视角偏移,再发觉男人的视线正敛落在自己手腕上。
——很巧,她也有一块。
就是那块,
曾被她在德国狠心当掉,又由易圳留心赎回;
因为看到爱慕的男人拥有,于是在刚工作不久后硬是咬牙买下这块女士同款。
所以哪有巧合。
不过是她小偷一般强行碰瓷的“情侣款”。
是她可耻的私心罢了。
代薇几乎触电般缩回手,背在身后,笨拙掩藏的动作和她这十年兵荒马乱的单恋如出一辙,简直不能再狼狈。
他好像也不想戳破,眸光像坠落的鸿羽:
“说你粗心还不信……那次模拟考试,上午你的考场在开太楼408教室,29号座位。为什么我记得那么清楚?因为这个位置,恰好和我的下午场一样。”
冷意顺着他的目光,从头顶灌下,钉得脚底一时挪不开逃离的步子。
那天上午啊,考的是数学?还是化学?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些题目看得头疼眼花,大题几乎都只能写个大概,所以有很多剩余时间来涂涂画画。
除了草稿纸上四不像的水冰月卡通画,就是用铅笔字迹写满桌角。
“从小一起混着长大,我怎么会认不出你的字呢?”
光影飞掠,藤架花香烘得脑胀,模糊想起那些大大小小的字,写的满是:
‘叶浮茹,滚开’
‘贱女人’
或者
‘快点去死吧’
……
*
去拜访张爸张妈的事到底没有落实。
从准备工作到婚礼结束,新人火急火燎准备出去过二人世界,明明收尾的工作可以交给场务人员,偏偏要亲力亲为,磨蹭到最后一个人走,代薇才敢出来。
蕾娜说得对,未必别人就看不出来,一厢情愿的深情,到头来都在感动自己。
原来早就破绽百出。
她泡在温热的夜风,想起张润行说那些话时毫无向往的模样。
“至少我们互相了解,如果你还愿意的话。”他温柔地求爱,眼里却没有期待。
“我父母,他们一直很喜欢你,你知道的。”
只是转述别人对你的满意。
不对吧?不该是这样吧?代薇甩甩头,感到一阵扼喉般的窒息。
她过去的人生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狗血剧情啊。
电话响起,一惊一乍地掏出来,看见是赵翡蟾的来电,才长舒一口气,接起时猛地深呼吸,试图大声倾诉悲痛:
“蛙啊呜呜,你都不知——”
“哇呜呜呜呜呜呜呜!!!”
对面同时炸起更加震耳欲聋的哭叫声,完全掩盖了她的话音。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电话:“咋的了这是?”
“翠娥啊!来,来喝两杯,爷心里难受极了呜呜呜,消哥还在加班,我觉着你今天肯定是个闲犊子,来喝!”
绿蛙显然已经亢奋。
大少爷这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哭天抢地的着实少见。
“别激动啊,我现在过去找你呗,搁哪呢?”总不能放着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