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野(35)
壁上挂着圆钟,设计古怪,没有数字,没有外圈轮廓,看久了也就习惯,至少能认出时间。
林清溪握着空杯踱到水池边,胳膊肘撑着力,杯口对准弯曲而下的水龙头,伸直了小指去拨开关,接了半满,再悠悠晃到客厅。
将奄奄长着的仙人球捞到眼前,连了充电器的手机被丢在地毯上,她浇着水,一边看昨晚错过的消息。
老板发了下周的拍摄表,满满当当,常合作的一家杂志社过两天会让工作人员协商这期的主题。再后面最近的是纪怀郁的聊天框,发来那段监控录像后,林清溪回说是认识的人,他应当也猜到了,隔天很晚才回复她,顺捎句周一回来,没再多问。
这么想着,她指尖已经点到输入框,下方弹出二十四键格,愣了愣,又退出来。
上班打卡在八点,磨蹭到七点四十出门,难过地发现舌尖创口演变成为口腔溃疡,烧灼的疼痛,啃个三明治快涕泗横流。
踩点踏进工作室,发现好几个人踩椅子上拿手机在拍什么。
“关门关门!”
林清溪半明不解地反推上门,视线落在脚下,两只巴掌大小的麻雀一前一后蹦哒到她脚边,不怕人,绕着跳几圈,又蹦回去。
男男女女拍够了,打开一楼向外的窗子,不敢上前扑赶,怕它们乱飞误触了线,来回寻了半晌的出路,才晓得抬头,跳着腾翅飞了。
附近有个城市公园,环境极好,这里临窗移栽了几株槐花,常有误入迷途的鸟,都是熟客,一群奔三奔四的人每回都乐此不疲拍了贴网上。
“大老板人呢?”她望了圈,问。
“杂志社叫了编辑过来,里头谈事情,说下午那位会来先试试妆和场景。”
“那位?”
“是纪怀郁吧?”年前一同去东北的摄影师回她,“他新剧反响不错,签了两期封面,还有个专访。”
预约的模特被经纪人领了进来,林清溪只好打住话头,拎了相机跟上,心里忍不住嘀咕:原来周一回来是这个意思。
外头吊车施工,整个上午不时发出恼人的机械突突声,影棚隔音挡得差不多,外放着音乐配合模特情绪,提前完成了这组。
误判速度,外卖点的不是时候,没饭吃,她又转回影棚把一堆机器设备的线沿墙角理了遍,出去时化妆师也解放,带着小助手端了饭盒坐着聊天。
整个工作室只她一个赵姓,平时掐了名字单喊小赵也不怕叫错人。她和林清溪是校友,同批被方贺捡走,现在能单干带徒弟,林清溪还在摄影助理位置屹立不倒。
“来的正好,下个软件帮我抢票,”化妆师低头扒了几口饭,冲她招手,“多个人多份力量。”
“你本命要开演唱会了?”
“我倒希望,”幽幽怨怨的神情,“音乐节,周五开始,才放了那么点票,抢个票比登天难。”
化妆师专业建筑设计,痴迷摇滚乐,有个喜欢了近五六年的乐队,小众到得下三个音乐软件才能找齐所有作品。
桌上摊着好几部手机,挂在页面眼也不眨等着,化妆师铁下心,选定的三天通票。
林清溪只在高中帮闻文抢某作者亲签小说时干过这种事,拼手速向来都是输,因此不抱太大希望。
提前十分钟守着也没用,抢票的按键亮了几秒灰掉,弹出选购失败的提示。
“这下好了,等线上吧。”化悲愤为食欲,化妆师把手机还给她,瞟一眼,“你捂着嘴干什么?”
在帆布包夹层里找到指节大小的胶囊药粉,林清溪吸着凉气,尽量避开舌尖说:“上火了。”
她扬扬手中粉色药粉,拽了包抽纸进洗手间,长方形棱镜跨了三个台面,干棉签沾不上药粉,浸了几滴水,药粉洒了一圈。椭圆棉签头挨上溃疡面,生理上的刺激瞬间逼出了她的眼泪。
泪眼汪汪摸到沿台面边缘,手机放在那里,疼痛攀到神经,右手一顿颠倒东西把它推了下去,结结实实的厚实声,又滑了两三米远。
拆了圆盖的胶囊包装斜倒着,林清溪不敢合上嘴,一手捂着一手把它拼回去,腐蚀一样的灼烫渐麻木了,她才转了身去找手机。
正回头,镜中她的后方经过两人,都停下,其中一人向前捞起地上忘记熄屏的手机递给她。
“蛮巧的嘛,林老师。”
这行是个人都喊老师,她听着声音耳熟,隔着黑色口罩认出是纪怀郁的助理程久。
林清溪想打招呼,一张嘴漏风似的,撒盐的伤口又开始犯痛,眼睑也是红的。
“怎么了这是?”
这模样唬住他,担心自己撞见什么了。
她下意识去看纪怀郁,本该下午出现,应是刚到,套了件简单的开衫卫衣,乍看像个大学生。他怔住,微蹙了眉,以为她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