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路客栈(23)
一桌酒席吃到五更方散,厨娘提着琉璃灯回了屋,小二在客栈大堂歪歪扭扭躺着,梦里也不忘招呼:“客官您里边请!”
流离惦记着吴勉,正要去人间看看。刚出门,看见师父沿着那条羊肠小道远远地走了过来。
适时月明星稀,天色还黑得很,师父颀长的身影嵌在夜色里,好看得如一幅画,他是画里走出来的人。
看见流离,移形换影间,已来到她面前,问她:“去做什么?”
流离神思慢慢清明,说道:“吴勉受了重伤,我想过去看看。”
“不用了,他已经醒了。”寒渊走进客栈,目光在杯盘狼藉的桌上停了停。
流离知他有洁癖,忙上前规整。只是她隔空移物的本领还练得不到家,怀里又抱着大堆盘碟,一个不留神,在她身后正往厨房飞去的碗呼啦啦碎了一地,吓得小二一个激灵,翻身继续念道:“客官您里边请!”
流离窘迫起来,七手八脚去整理。耳边听得寒渊说道:“一次练不好是蠢,两次练不好是笨,三次练不好是什么,你可知道?”
“什么?”
“又蠢又笨!”
流离被打击得丧了气,想旁人都是夸她有天分,有慧根,这位师父却总是冷不丁泼她冷水。不过他金尊玉贵得很,肯来教她已是万幸,被数落几句又能如何。
待收拾干净,她端了壶酒送到院子里红枫树下。寒渊闲闲躺在椅中,俊美无匹的面容被月色浸得清冷。
接了她的酒,说道:“你的差事倒办得不错。这几天不必再去人间,夏澄已丢了执念,跟吴勉相处得很好。只是你自作主张给她一笔巨款,对他人岂非太不公平。”
“我只是瞧她可怜,几年青春都喂了青哲那只狗,搞得工作也丢了,房子也没了,身体也孱弱得很,我要是不帮她,怕她不好生活。”
“我看你是故意在气谭家,想让他们悔恨终生。”
寒渊一语中的,半点儿也不错。她确实是要让谭家悔恨,狠狠给他们这一巴掌,让他们一辈子都过不舒坦。
“徒儿实在是瞧不惯谭青哲母子两个,夏澄被他们欺负得太狠。难道在人间,因为一个人善良,软弱,就活该被欺负吗?”
他这个来历古怪的徒儿向来爱憎分明,性情冷硬,有恩必还,有仇必报,与其她女子相比,棱角太过尖利。
寒渊摇了摇头,喝空了杯里的酒。脑中又想起普贤菩萨对他说过的:“你想找回那段记忆,只有先找到一个天生彼岸花印记的人。”
可已是十年过去,为何在她身上,仍看不见一丝蛛丝马迹。
这个来历古怪的徒儿到底是谁。从何处来,若非是他勾了她的命簿,又要往何处去。
师父虽说她不用再去人间,可流离还是咽不下那口气。一日趁着师父不在,客栈里鬼又不多,偷偷离了此地。
青哲家里正是一片狼藉,鸡飞狗跳得厉害。张宜娇气,大小姐脾气一上来九头牛都拉不住。
昨日因青哲买不起限量包包跟他大吵了一架,今天因为房子太小装不下她那些包包跟谭母大吵了一架。
谭青哲与谭母一个抱着头坐在沙发里,想死的心都有了,一个哭哭啼啼坐在地上,想念自己那个性情温和为人良善尤其是如今又一夜暴富的前儿媳。好在张宜跟自己儿子还没有领证,不然她去哪儿买后悔药!
想及此事,谭母噌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张宜鼻子道:“你这小贱人!我儿子跟儿媳过得好好的,你这不要脸的贱货非要横插一杠,勾引得我儿子家破人亡,过得狗都不如!
可怜我一个那样好的儿媳,因为你半条命都去了!你要是识相,就赶紧给我滚出这个家,再敢在这里白吃白喝,信不信我找警察来请你!”
张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骂吓傻了,想谭母分明是对她千满意万满意,为何现在却是突然变了嘴脸,简直匪夷所思。
她从椅子里头站起来,对着谭母道:“妈,你说什么胡话……”
“谁是你妈!”谭母歇斯底里打断她的话:“就你这好吃懒做/爱慕虚荣专爱当人小三的贱货,我可没脸当你妈!现在赶紧给我收拾了东西离开我家!”
张宜见她已撕破脸,索性也跟她斗起来,说道:“你家?我告诉你,这房子有我一半,你儿子说了,等领了证就在房本上添了我的名字!”
谭母愤愤呸了她一声,说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你抢了我儿媳的男人不算,打得她流产不算,如今又来惦记她的房子?
人要脸树要皮,你脸皮比城墙都厚是挨打挨得太少!这房子是我那好儿媳付了一半首付,又跟我儿子一起还了这么些年贷款才买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