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路客栈(105)
只是她没想到,回到学校时,老师把她叫走,明里暗里让她主动退学。她这才知道钱浩那位颇有手腕的父亲竟是学校董事长。
汤晚晚父亲入狱以后,她本就是举目无亲,没有一个依靠。如今又被退学,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当天晚上买回了几瓶子酒,一边哭一边把自己灌醉。迷迷糊糊间,她拨通了司临的电话,哭得十分厉害。
“我没有书读了。”
“我好想我爸爸。”
“不是都好好的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哭得睡着,次日醒来时摁亮自己的手机,发现仍在通话中。电话那头的人呼吸清浅,仿佛能闻到他衣服上柔顺剂的清甜气味。
那天中午司临过来找她,见她住的地方是个十平米的小破房子,东西没处搁,全都乱七八糟堆在一起。
一张床贴墙放着,几乎占去了一半空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是个半地下室,阳光很难照进来,处处一股潮湿的霉味。自她父亲犯了事以后,她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日子过得委实艰难,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如今又被学校偷偷撵出来,以后的日子,她一个小女孩要如何过得好。
司临起了恻隐之心,目中一层水光淡淡浮上,很快被他掩饰下去。他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当最后一缕光线从锈迹斑斑的窗户外移开时,他扭头对汤晚晚说:“你愿意跟我走吗?”
司临三十一岁,至今未婚,大龄单身男青年。当他办好了手续把汤晚晚领回家时,还被同事们调侃是在哪儿藏了个私生女,怎么长这么大了才找回来。
司临跟他们笑骂几句,下了班就去旁边小店买了些快餐。想了想又拐回去,走进了一家甜品店。
从此汤晚晚在司临这里重新开始了自己正常的生活,她的小屋收拾得很温馨,墙壁是粉色的,衣柜是粉色的,床单被罩是粉色的。
一张床又软又大,每次躺在上面睡觉,她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千尊玉贵的小公主。
司临又帮她找了市里一所排名前五的学校,将她送了进去。学校里没有人认识她,不知道她的过去,只是见她长得漂亮,性格又好,都来跟她交朋友,与她牵着手奔跑在长长长长的操场上面。少女白色的裙角飞扬着,重新缝合起她无忧无虑的中学时代。
司临待她很好,每个星期总要给她花不完的零花钱,换季时就带她去商场买一大堆好看的衣裳。
他工作很忙,有时好几天不回家,就叫了好吃的外卖给她送过去,打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嘱咐晚上睡觉时一定锁好门。
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日,他回来带她去游乐园疯玩一整天,她坐在旋转木马上一圈圈地笑,看他在自己不远的地方抱着手臂耐心地等待着她。
他长得真是好看,一点不像三十多岁的人,倒像二十来岁俊朗少年郎。
旁边有女人在偷窥他,他扭头看了那女人一眼,对着她露出一个礼貌的笑,真是可恶。
晚上回家她就生了气,嘟着嘴坐在后车座上一声不吭,凭他怎么讨好都不肯开口说话。司临着了急,不知道她是怎么了,频频回头望着她愠怒的小脸。
到家后她不肯吃饭,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司临在外头就一直敲着门喊她名字,好说歹说,终于把她哄出来,看着她吃完了一碗面。
他收拾了碗筷过去洗碗,她在后面撑着下巴看着他笔挺的背影,想他还是在乎自己的吧,啰里吧嗦的,为了让她吃顿饭,叫得嗓子都要哑了。
想着,她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司临回头看她,想这小丫头真是越大越古怪了,整天全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难道真是如旁人说的,到了青春期了?
警局里有位五十多岁的保洁阿姨,是他一个同事的妈妈,平生最爱给人牵线搭桥,张罗姻缘。
看司临都三十多了还没有个女朋友,急得比他亲妈都厉害,三天两头给他介绍姑娘,苦口婆心劝他去相亲。
司临禁不住念叨,一日下班后被这阿姨拉着去相人。倒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子,笑起来脸上两个甜甜的酒窝,是良善的样子。
他跟女子相处了几日,带她看电影,吃饭,去水族馆看海豚。水到渠成之日把姑娘领进了自己家,知道今天晚晚在朋友家睡,酒至微醺时,就迎上了姑娘凑过来的樱桃小口。
衣服凌乱地脱了一地,有娇娇的喘息声从姑娘口里透了出来,绕得他心口愈发柔成一片。
他把姑娘抱回屋去,刚放在床上,那被子里却陡然坐起个人,看着意乱情迷的二人,一瞬间红了眼眶。
那年的冬天格外冷,汤晚晚穿着薄薄的睡衣奔跑在一颗星子都没有的天空下头,眼泪沾在她脸上,凉凉一片,快要凝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