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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木尽头(22)

作者:金呆了 阅读记录

以温清粤的视角看到的是两张。一张映在化妆镜上,一圈灯花围着它,闪闪发光,另一张在余光里,他的指尖搭在签字处,正给她指路。

沿着指尖上行,是他极简的婚戒。周乃言喜欢戴右手。他这枚婚戒戴上了就没摘过,有次夫妻任务中被她拽落,手指有一圈白皙的戒痕。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想到戒指下的皮肤,但就是想到了。还很难过。

就像高效婚姻一样,离婚也很利落。

她大脑一片空白,手一抖,眉边画狠,龇出她素净的框架,表情瞬间凶狠。这一笔画出了她的真相。

温清粤鱼际一揩,管不得眉毛了,心浮气躁地从笔筒里抽出笔。

什么烦恼都没了,心头隆隆跳动的是慌张害怕迷茫震惊等一系列负面情绪的未知搅拌产物。

她人生最勇敢的事也只是酒后求婚,现在突然要做第二件,需要酒精建设。

她强咽下不平的气息,看着直接翻到尾声的剧本,艰难挤出理智的仪态:“只有一份吗?”

“一式两份,双方签字。”他掀开下面的一页,展示给她,“你要第三方也行,我等会再打一张。给律所盖章。”

天,一切进展得好快。快得她咬牙切齿。

温清粤深呼吸后,落下笔尖。只是比笔尖更快的是他的指尖。

她挪到旁边一点的空白签字,他的指尖迅速追来,挡在了女方签字的那一栏。

她心正慌呢,抿着唇拉过纸,自顾自继续找位置。

可不管怎么落,他的指尖始终挡着。如是三番,他的手掌直接盖在了签字位置。

温清粤生气了,手往桌上一拍,“你到底想怎样?”是签还是不签。

第11章

该死的分居协议签订,他们又来了一发。

只因周乃言指着条款说,“这里写‘分居期间双方互不履行夫妻生活义务,且不得与第三方发生x关系’,这有点难啊。”

温清粤皱眉较真,问他是前半句难还是后半句难。

他停顿了很久,问她想他前半句难还是后半句难?

温清粤也愣了,然后两人对视,心照不宣任身心产生心动过速,重复了一次“爱情”。

名义上是赶在分居协议落笔前做点什么,实际上是各怀鬼胎地拉长签字的拖延挣扎。

夕阳抚上眼皮,透出亮橙亮橙的血管。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地方有这么好的光线,那是周乃言给自己塑的堡垒。

十岁那年,他陷入一个噩梦,每次睁眼都像揭新娘头纱一样,无比郑重。他揭了十九年,每天一次,始终是一片空白,她没有出现。

婚礼揭起新娘的头纱,看清她的脸,周乃言告诉自己,这会是他接下来掀开眼皮看到的人。他如是告慰,婚后掀开眼皮,看见的依然是雪白的空景。

温清粤是个喜欢蜷缩的人。走姿仪态优美大方,一睡觉就蜷起来,只拿屁股对人。他会锥醒她,等她主动翻身,脸送到他跟前亲。

某天,周乃言告诉她,你知道吗,你有一个蜷缩的灵魂。话音一落,温二小姐温和地掀开眼皮,送了他一记凌厉:“你才猥琐呢。”这个词在她看来是不好的,和猥琐类同。

周乃言一直认为爱情是原始的,冲动的,也是短暂的,但人是社会的,所谓人需要的婚姻,只是亚当夏娃的那片遮羞树叶。就连天真烂漫的二小姐也对婚姻做出了绝望的预设,遑论他这种天生悲观主义。

任何人退出他的生命,他都坦然接受,就像投资人的退股和撤资,没有人会跪下来求对方别走,巨婴一样哭喊,你走了我可怎么办?

治愈的秋景跟前,他们一张脸埋在伞下,一张脸压在白兔山上,偷觑人类剪裁的秋光。

清粤问他,这段婚姻里,你愉快吗?

周乃言说,超过预期的合作愉快。你呢?

清粤想了想,蜷缩进他怀里,说她也是。

“那想离婚是因为太开心了?”他如是讽刺。

清粤恶狠狠在他肩头咬了一口,支他去拿酒,嘀咕道,太阳落山了,可以喝一口酒了吧。等灌了两口酒,她沮丧地贴上玻璃,呵上口氤氲的雾气:“旋转木马是哄骗人的游乐项目。”

转的时候多开心多梦幻,停下的时候就有多失落多心酸。

每次都要用性或者幻想投币续电,强撑这片亮堂。

见他不语,她继续说:“你知道,旋转木马的尽头是什么吗?”她早准备好了答案,就等他照常继续不搭理这个烂话题,升华主题地宣布,尽头是离婚。

“旋转木马怎么会有尽头?”

周乃言偏头,对上温清粤不解的眼神。

他像只不怕死的斗鸡,啄破她粉饰的文艺腔调:“旋转木马是环形的,只能一圈一圈转,而尽头......是线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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