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半侧脸溺入渐渐低垂的夕阳中,转过头,沿着楼梯上去了。
*
乔稚晚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窝在这硬的要死的沙发上,睡得不是很踏实,她万分想念自己的床垫,朦胧中只依稀听到Louis在房间内跑来跑去,很新奇似的。
过了会儿又听到有人回来,卫生间方向有水声。
她又睡了许久,才彻底醒过来。
暮色沉沉地落入房间,时候不早了。
细碎的游戏音效在头顶一通乱响,好像有个小人也在她太阳穴上跑来跑去,她缓缓地睁开眼。
发现自己枕着谁的……
腿。
接着,头顶落下少年散漫倦淡的声音:
“是你自己枕上来的,可不要赖给我。”
“……”
乔稚晚坐起来,发现身上盖着她的风衣外套,她头痛欲裂,睡过去之前好像哭过一场,满脑子盘旋的都是Rachel的话。
身旁的少年似乎才洗过澡,身上缭绕着淡淡的薄荷香气,携着一缕独属于夏夜的晚风,吹拂在她脸庞。
他垂着眸,鸦羽般的眼睫落下一层阴影来,夕阳的余晖拢住他侧脸,罩上一层暖绒绒的古铜色光辉。
一贯盛气凌人的线条都被柔化。
鼻梁很高,眉目好看,似乎因为这局游戏打得十分畅快,他的嘴角微微地扬起,略带笑意。
这么聚精会神,不知怎么,居然让乔稚晚一恍神,想到他在舞台上的样子。
“睡好了?”
怀野赢得畅快,手机收起来,轻垂下眼。
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痕。
她昨晚梦游也是哭过的。
乔稚晚看着他,愣了一下。
点头。
“……嗯。”
怀野于是起身,“那走吧。”
她又是一怔:“嗯?”
“别丧气着个脸了,”他侧眸瞧住她,半扬起唇,“请你看我演出,去不去?”
第25章 Chapter.24
Joanna的父亲发现那棵被大火烧的通体漆黑的树时, 暮色正抱拥着悬空一整日的太阳,从森林的顶端,疲倦地陨落下去, 终于回到了它出生的地方。
后来的音乐评论家们,把那天称作一个大提琴时代的终结。
属于乔稚晚的这一天,却是这样的平静, 没有任何的喧嚣, 所有的情绪都沸腾成了在油污顽固的老旧灶台上, 咕嘟嘟冒泡的热水壶。
她却不知道自己该回到什么地方。
应该待在什么地方。
——在哪里都会无所适从。
她甚至没有吃过泡面这种撕开调料包,放在干瘪的面饼上用热水一烫就可以入口的工业化食品。
曾经她的生活细致到连咖啡都专门请人为她烘焙手冲,把控好每一分香浓与苦涩的交织,日常的饮食更是严格地控制卡路里与膳食搭配, 以为了在舞台上用最完美的形象出现在聚光灯下。
但是现在呢?
她不知道。
其实除了想看Rachel跳脚之外, 她心底好像一点也不排斥和玩乐队的男人恋爱,这么多年一个个试过来了, 连梁桁劈腿她都早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也早知道这种叛逆的群体中出现垃圾男人的概率会高之又高。
但她就是一次次地屡试不爽。
她的理想型明明是许颂柏那样的男人啊。
也许真的如Rachel所说, 是父亲为她取的名字害了她。
——稚晚。
青春期之后,过晚的离经叛道的幼稚, 会毁掉她。
但是她根本没有过叛逆的青春期。
她的青春, 几乎都挥霍在枯燥的琴房中, Rachel严厉的掌控里, 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私生活的镜头下, 还有她根本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热爱的舞台上。
所以这一次怀野又用那般吊儿郎当的口气, “请”她去看他的演出, 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
他还因为她不会泡泡面而嘲笑她, 她却盯着对面那双为她冲泡着这样简单廉价的食物的骨节分明的手, 陷入了沉思。
他呢。
他有什么样的过往呢。
怀野忘了拿什么东西,匆匆又出去一趟。
丁满家的铺子离这边好像并不很远,没过多久,等乔稚晚把那难以下咽的泡面吃了大半,就听到楼下飘上来一阵摩托车的引擎声。
乔稚晚喂完Louis,站起来,恰恰从七楼的窗口望下去。
少年半跨着摩托车,单腿支在地面,姿态修长又倦漫,也遥遥地看向她的这扇窗户,正拿出手机,好似要打给她。
见她冒了头,他便作罢,抬眸朝她喊:
“——喂,走了。”
隔了这么远,他的嗓音清亮,面部五官只有模糊的轮廓,看起来却更好看了。
一身凌厉的少年气,更是无处遁形。
乔稚晚简单地化了妆,却没有像精挑细选去约会的衣服那般苛刻自己,她也没把自己的衣柜都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