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丁没从他的淡定中反应过来。
“碘酒纱布什么的啊,”怀野笑着觑他一眼,吐烟气,“我在路边睡了一觉,伤口泡了,可能会发炎。”
他的语气始终平静。
好像并没有经历过这个可怕的下午与晚上。
“……好、好,我去找,”小丁匆匆地说,也开始帮他找,“我记得上回我奶奶的手伤了用过云南白药什么的……”
“那个不行,会化脓。”怀野说。
“那、那没有的话,我出去买吧!现在应该还有药店开门!”
怀野沉吟着:“行。”
怀野又扬了扬下巴,指不远处久无动静、仍水汽腾腾的磨砂门,问小丁:“她怎么来了。”
“……哦,哦,说起这个,”小丁压低了些许声音,对他解释道,“她开车来时吓了我一大跳呢,浑身都是血,车上也都是血……”
怀野挑眉,饶有兴味:“杀了人还是肇事逃逸?”
“不、不是吧,”小丁犹豫着,“我、我也不知道,她就说让我洗车,内外都洗……车里特别臭,车身上也坑坑洼洼的,后玻璃都碎了。”
怀野嘴角扬起,散漫地说:“别是车上有尸体放臭了,还让你帮忙处理犯罪现场,警察来了你可不要包庇她。”
小丁结结巴巴:“啊?啊?”
怀野打发他:“买药去吧,给我带包烟上来。”
“——哦,哦好。”
小丁临走突然想到什么,又退了两步回来,把手里拿上来的几件干衣服放下了,嘱咐怀野:“小野哥,你换身干净衣服吧,这白天收了的,我给那个姐姐也拿了件……她的衣服都脏了。”
怀野瞥他一眼,哼笑道:“你还真给她当犯罪同伙?”
小丁没顺着他的玩笑话往下,只瞧着他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犹豫几番,还是开了口:“小野哥,我想说,那个……钱要不就不要了吧,我不能再让你替我……”
“说了帮你要的,”怀野不耐烦地打断他,“赶紧去买东西。”
“……小野哥。”
怀野彻底烦了:“能不能别啰嗦了。”
“知道了……”
小丁离开后,整个房间再次寂静下来。
只有卫生间中淅淅沥沥、充耳不绝的潺潺水声,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
怀野又点了一根烟,找地方坐下,拧开台灯,这才仔细地检查起自己身上的伤来。
没多久那灯泡闪了闪,就灭了。
满室陷入一片昏沉。
只有卫生间那扇磨砂门散发出不甚明亮的模糊光芒,宛若这暴雨过后的冷寂夜晚里,唯一一盏明灯。
怀野心底腾起烦躁,倾了倾身。
烟没抽两口,就在桌面的烟灰缸捻灭了。
他忽然注意到桌下有一处可活动的暗格,手指勾住边沿,拉出来,里面放着丁满家的全家福。
他看了看,就放了回去。
然后在照片底下发现了一包棉签和半瓶碘伏。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磨砂门传来“咔哒——”一声。
有了动静。
潮气和湿热混着洗发精淡淡的薄荷味儿,卷着这雨后夏夜的晚风,在房间内流窜。
乔稚晚围着浴巾小心翼翼地出来,不合脚的塑料拖鞋让她都有点举步维艰,那会儿高跟鞋断跟时好像不留神扭伤了脚。
很疼。
房间静悄悄,少年赤/裸上半身坐在不远,抬手调试着一旁的台灯,那光映在他带着伤的侧脸。
亮了灭。
灭了又亮。
无休无止似的。
他的侧脸线条分明,下颌线流畅,饶是受了伤,脖颈那片纹身仍如同野蛮生长、初绽爪牙的幼兽,生机勃勃,离经叛道。
那嘴角的青紫在光晕之下更明显,鼻梁高而笔挺,眼眸黢黑明亮。
乔稚晚不由地想到在LiveHouse和他面对面的第一眼,就发现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这会儿他对待那台灯,却像是散漫又百无聊赖的拨弄,好似在消磨着时间等她出来似的。
他也没回头,听到她的动静,拧着台灯的灯泡,说:“你也太慢了吧。”
乔稚晚自觉自己也洗的有点太久了,他又嘱咐她道:“丁满给你拿的衣服放那儿了,你的我刚扔了,太味儿了。”
“……”
乔稚晚本能地皱了下眉。
但很快,她又想,算了。
她也是准备扔的,根本没法穿了。
“换吧。”
怀野没回头,给她足够的时间换衣服。
乔稚晚于是找了地方坐下,拿起了件洗的发白的白色衬衫,展开了,迎面一股廉价洗衣粉的清香。
冲淡了一晚的惊悚。
意外很舒服。
她穿在身上了,大一些,居然很合身。不像是丁满那瘦瘦弱弱的身板儿穿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