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己和解?”
“是啊,”乔稚晚由衷地说,长长地舒了口气,靠在副驾的座椅中,在这样温柔的夜风中感到了全身心的愉悦和轻松,终于也能回答她刚到北京的那段时间他问她的那个问题:“师兄,我是真的很喜欢大提琴,喜欢音乐,没有我妈的原因,我也是喜欢的。”
“那今晚要好好庆祝一下了,”许颂柏欣然地微笑,“恭喜我的Joanna,找到了她自己本应成为的模样。”
*
小丁发现,怀野的这个姐姐那个姐姐是真的多,也是实打实的受欢迎,他本人性格恶劣又有点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却天生地很招女孩子喜欢。
今夜的LiveHouse挤满了人,来了不少其他乐队的,还有几个京内知名LiveHouse的主理人,都同他打招呼。
近期怀野他们乐队演出的反馈都很不错,今晚甚至有人大为热情地邀请他去做新的乐队。
这场面,可比梁桁他们当初来这儿演出要热闹太多了。
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演出,上半场都快结束,临近九点四十,场内的人越来越多。
怀野站在舞台上,就天生有这样的吸引力,上回在这儿兴风作浪掀起热潮的他,还是作为刺刺的DirtyBerry的替补吉他手。
这回的他,可是带着曾在500公里外的海滨港城,一夜爆红又昙花一现般陨落的那支年轻乐队卷土重来的第一主唱兼吉他手,唱的是他和丁意曾经引以为傲的作品。
丁满这一刻突然很想哭,感觉舞台的某个角落,光影之下,哥哥好像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与怀野一齐追寻属于他们的乐队梦想。
怀野从没说过他离开了家,这么颠沛流离地来到北京是为了什么,也许连他自己也有点漫无目的。
是为弥补自己的过错和愧疚,想为丁意的弟弟和他的家人做些什么?
好像不是。
是为了报复梁桁?
好像不是。
是这样重新组起乐队,再次踏上这条路?
好像也不是。
是为了把丁意死前留下的那些零碎且光怪陆离的幻梦,做成一首首完整的音乐,重新展现给这个世界听?
好像也不仅仅是这样。
就是这么一直懵懂着,向下坠落着,迷茫着,好像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这里,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经历了这样的夏天。
长大好像就是这样的感觉。
临近中场休息,全场都为他和丁意,还有他的乐队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尖叫和呼喊。
有熟悉曾经的Mint&Opium的,认识怀野,于是大声地喊着台上的他,还有那个陌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叫过的名字。
怀野这一刻满足也不满足。
所以中场过后,乐队的成员说贝斯手家里出了点状况,需要临时回去一趟时,他看到那个女人和她的男伴进了场,他想都没想,就让人叫她来救场。
乔稚晚还没找位置坐定,就被小丁推着上了台,她这么一身白裙在舞台上,与怀野那件白色衬衫居然搭的相得益彰。
他总是穿的这么散漫随意,而她那一脑袋淡金色的头发,倒也多了几分离经叛道的流气。
乔稚晚相信他,这一刻对自己也十分的笃定,她背起了贝斯,想到了在顶楼的夜晚,还有他们一起被音乐环绕着的那分分秒秒,下半场一开始,她很快就跟上了他的节奏。
感受着台下的呼声如热浪,旋律和热情围绕住他们。
那些丢掉的灵感,丧失的感知,此时如雪崩似的从她的头顶倾斜而下,她在落在眼前的一片光影迷离之中,看到了翻涌的人浪,看到了一张张对他们痴迷无比的表情。
看到了许颂柏的静默。
夏帷的吃惊。
还有,Rachel那张很久没见到的脸。
以及这个原本就属于她,如火焰一般色彩浓郁,从年少时摸到琴弓触碰到音乐的一刻,就属于她的世界。
最后。
她看到了身旁的少年。
五颜六色的干冰在眼前喷薄出来时,浪潮倏然退却一瞬。
他清冽的,混着好闻的薄荷味儿的气息,从她的鼻尖儿滑了下来。
按着她的后脑勺,掐住她的后颈,低下头来,几乎不假思索地这么咬住了她的唇,那一瞬间的感觉,如蚀骨的瘾症蔓延至她浑身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神经。
以至于她都开始微微发抖。
这一瞬间,跃入乔稚晚脑海的,是第一次在这里遇到他的情景,他吊儿郎当的笑容,很认真地问她,扒了他的衣服,那骂他是小偷的她算什么。
看到了夜晚的城市隧道。
那些无处安放的情/欲和无所适从的落寞。
甜味儿的南京煊赫门。
泳池水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