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颂柏从那个方向收回视线, 淡淡一笑, 有点不屑:“她会回去的。”
老板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笃定, 微微一怔, 随后也不大惊奇了:“嗯……是,的确,她是很有天赋的人,如果不在大提琴领域发光,实在过于可惜,一枚齿轮都可能有生锈需要歇下来润滑的一天,做点别的找找新鲜感也没什么,网上一些评论对她实在过于苛刻了。”
老板说着,要推门带许颂柏往进走。
许颂柏却制止了他,“您再带我去别处看看吧。”
“Joanna呢。”
“让她待在这里就好,”许颂柏并不想打扰,笑一笑,“有的事情需要她自己想明白了。”
*
乔稚晚和女人一言两语的聊天之间,了解到她是老板的女儿,这位练琴的小姑娘是老板的孙女。
女孩儿的天赋不差,很快就在乔稚晚的鼓励下拉的流畅又自然,虽仍旧生涩,但音乐就是这么神奇,会跟着演奏者的心情随意变换,抛开了方才在母亲面前演奏的紧张,此时随心所欲起来,连续几个漂亮的跳弓,都在原曲的基础上大大增色了不少。
女人把茶具摆到了演奏教室来,乔稚晚却准备作别了,女人便颇感遗憾:“Joanna,我很喜欢你和你父亲的音乐,去年你在北京演出的几场我都去看了,你现在不拉大提琴了,实在很可惜。”
乔稚晚默然须臾。
她和女人站在门外,再次打量那个女孩儿练琴时的背影,随后唇角轻牵,答非所问,静静地笑了下:“你知道吗,小时候我练琴,我妈妈也会打我的手,因为错了一个音,或者多加了某个跳弓。”
女人一愣,不明白她是否要同自己谈心。
乔稚晚却认真地看着她,继续微笑:“如果不加以随心所欲,那么每一次的演奏就不叫作演奏,只能是‘练习’,音乐就不是音乐了,太过紧绷演奏出来的东西,是没有任何生命可言的,过多的矫枉过正只会让音乐失去原本的灵气,音乐本身就是没什么标准的,
“我父亲的音乐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作品了,古典乐的流派也经历了许多次的更迭,实际上,您女儿的想法虽然稚嫩,但其实是出于对音乐最原初的体会,这样不加技巧的天赋,后期如果丢掉,是很可惜的。”
女人听得似懂非懂,细细思索一番,还是认可了乔稚晚,转而小心翼翼地问:“那Joanna你呢,要为自己的音乐加点什么呢?我知道你前段时间的状态很不好,你……打算回到舞台吗?其实,我一直想带我女儿去看你的演出……她其实也很喜欢你呢,你父亲的这首曲子,也是她选来参加比赛的,一开始我还很担心她练不好,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对她有些信心了。”
乔稚晚再一次沉默了。
这时,女孩儿的琴音也停了下来,乔稚晚撞上她这样钦佩渴求的目光,心下忽然有些许心虚。
她转头,看向窗外。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已经变成了这样浓墨重彩的颜色。
时间居然过了这么久。
问题是问她,乔稚晚却忽然想到了怀野。
在舞台上恣睢睥睨、散漫随心的少年,他的音乐也跟随着他,那么的灵动,自然,充满了野蛮向上的生命力,有着令人无法小觑的天资和才气,只得望其项背。
她突然想明白了下午临走前,他对她说的那句话。
——以后说不定就看不到了。
她很想去看他的演出。
趁以后可能看不到之前。
是的没错,她心底万般清楚,她迟早要回归自己的原点。
她不会无止境地允许自己堕落。
从最开始他对她说,陪他一起玩乐队吧,她心底某个角落,就做好了注定无法久留的打算。
尤其今天下午来到这里参观,听到了小女孩儿那生涩却鲜活的琴声,她心底的那个声音冲破了这些日子的颠倒无措,开始尖叫。
那么他呢。
他是有天资才气不错,也有很多出乎年纪的理性和疯狂,自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
然而现在他的生活其实与堕落无异。
他就打算这么下去吗。
乔稚晚最终没多说什么,作别了女人和小女孩儿。
就离开了。
*
和许颂柏吃过晚餐,二人漫无目的地兜起了风,开心是很开心的,乔稚晚这段时间几乎没有哪一刻是不开心的。
许颂柏忽然提起:“不如去看你朋友的演出吧?我突然很想看看,Joanna玩摇滚是什么样子。”
乔稚晚正盯着窗外的风景出神,听到他这么说,转过脸来,夜风撩着她的头发和笑容,她便笑了:“——你想去看?”
“你不想吗。”
许颂柏反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