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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瘾(150)

车内却是久久的寂然。

默了良久,许颂柏才很轻地笑了一声,发动车子前,下了结论:“Joanna,他喜欢你。”

“——不可能,”乔稚晚几乎不假思索地否认了,笑道,“他对谁都这样。”

许颂柏却没想多计较什么了,他朝那个背影收回了视线,笑容稍敛,车头果断地调转了个方向,语气轻松:“没关系,接下来是我和你的时间。”

*

喜欢她吗。

乔稚晚一路都在想许颂柏说的这几个字。

以至于,人跟着他一路头昏脑涨地走,嘴上你一言、我一语聊着独属于他们的小时候的、长大后的事情,却心不在焉的。

她不是陪他过生日吗。

怎么想的都是怀野。

说是他过生日,他今天却带她来到了一个特殊的地方。

乔稚晚的父母举家移民之前,在北京也有固定的圈子,许颂柏带她参观的这家琴行,乔稚晚很小的时候就很耳熟能详了。

前段时间她去许颂柏的乐团“面试”时拿着的那把祖父的旧琴,之前就是来到了这间琴行,老板找了熟识的琴匠替她修缮。

许颂柏家里有大提琴,他也是大提琴出身,虽如今搞乐团做音乐剧,但仍然保持着练琴的习惯。

和音乐相伴一生的人,一定要时时刻刻活在音乐中的。

他在路上这么同她说,似乎在牵引着她的思绪,今天带她来参观,他显然意不在此。

甚至可以说,这段时间,偏离轨道的生活,对于她来说,也意不在此。

收藏大提琴的人很多,有些人的狂热程度甚至堪比其他领域的收藏家。

乔稚晚曾有幸见过一位叫做阿玛蒂亚的制琴师,制作的那把十分有名的大提琴“国王”阿玛蒂——出名的制琴师制作的琴会有特别的名字,那把“国王”阿玛蒂十分漂亮,镶嵌着各种宝石和装饰品,有着丰满而有力的声音,现在为一位比利时的演奏家所收藏。

乔稚晚常用的那把琴,是从祖父和父亲的手里继承下来的,中国人没有这样的传统,何况是给西洋乐器起名。所以她的琴并没有名字。

下午许颂柏带着她在这如艺术馆一般的琴行穿梭,甚至见到了现代技术处理过的羊肠弦制作的大提琴,她曾经多有耳闻,但现今这样的琴存世过于稀有,一时间流连忘返,跟随琴行老板的讲解,一时都忘记了时间。

临走前,二人和老板在茶室里饮茶。

老板熟悉乔稚晚,更熟悉她赫赫有名的祖父和父亲,虽然并未对她近来的行径多有置喙,但眼神已经对她多有打量。

乔稚晚坐在这里周身不适,于是趁老板和许颂柏交谈,她起身去外面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站在窗口,悠悠然地抽着电子烟。

她想到的是那天夜晚,他递给她一支南京煊赫门,告诉她烟嘴是甜味儿的——陷在这样的思绪中,这会儿都抽的寡然无味。

手机到现在也没动静了。

快到傍晚时分,薄暮染红了大半片天空,乔稚晚还不知道自己晚上要去看演出,还是再同许颂柏温存片刻。

夏帷也再没有联系过她。

一下午,她的心里都乱糟糟的。

怀野临走之前,说的那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机会看了”,是认为她迟早会走,会回归原来的生活的意思吗。

他年纪小,倒对事情总有种异常的悲观,但是他又意外地是把所有事看的最透的那个人。

这样两种热值混合在他的身上,真是矛盾。

乔稚晚正心下思索,这时,一阵绵长的,十分有穿透力的琴声,从长廊尽头的一个房间流泻而出。

一听就是好琴发出来的声音,音质柔和而丰富。

演奏的居然还是他父亲的曲子,以至于她马上就可以辨识出来。

但遗憾的是,实在过于生涩了。

乔稚晚自认为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收起了思绪,还是不禁抬起脚步,循声走了过去。

发出声音的地方是一间演奏教室,门没关,半敞着,过滤着酷暑的热气,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坐在琴凳上,尚未发育完全的手臂,与怀抱中艰难地扶着的那个成人用的大号提琴格格不入。

看起来很费劲儿啊。

乔稚晚的脚步停在门边,轻轻地倚住门的另一侧,不想打扰。

这个角度女孩儿发现不了她,她便静静地听音律流淌。

如果说,怀野的摇滚乐是至高无上的叛逆,那么大提琴的音乐就是入木三分的绵柔。把这两者的形容词调换一下也完全成立。

乔稚晚有很久没有听过这么纯粹,这么生涩的音乐了,心下都跟着安宁,好像找回了最初练习大提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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