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老板娘和顾客的谈笑声,随着响彻耳边的水声越来越远,曾经她的世界,舞台,大提琴,Rachel,所有的一切令她烦恼,让她焦虑的事情,好像也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他,居然有一种十分新奇的感觉,他轻敛眉眼,唇角微微抿起。
能看到他喉结的形状。
他的纹身。
“为什么不看我,怎么,没给女孩子洗过头发?害羞吗?”乔稚晚故意说,“你不是认识很多姐姐吗,还经常去人家家里住,这种事都没做过?”
怀野的视线聚焦在她脸上:“丁满跟你说的?”
“对啊,”她问,“有没有。”
他又移开目光,反问他:“梁桁给你洗过?”
“我们谈过恋爱的,你说呢。”
她浓密的长发落在他掌心,隐隐作痒。
不知怎么,小时候的那个夏天第一次见到她,还有上次在她家看到的那样张扬不加掩饰的杂志封面,以及她那一抽屉七七八八奇形怪状的私人衣物,怀野一时有点烦躁。
她这话好像在宣誓她就是比他年纪大,经历多,不仅洗过头发这样的事情,她和梁桁肯定什么都做过了。
怀野不禁嗤笑:“你以为和他谈恋爱是什么得意的事吗?”
乔稚晚知道他和梁桁一直都不怎么对付。
旁敲侧击问起过他,他总是以“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在关心我吗”这种话给搪塞掉。
但不管梁桁说他什么。
她却更想听到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版本。
但她和他才认识短短这么一段时间。
乔稚晚的目光顺着他领口露出的那一小块白皙的皮肤,到他若隐若现的锁骨,再到他纹身之下嶙峋的喉结。
还有他的下颌线,他的嘴角,他的眉眼,提到梁桁后他骤然冷下几分的神情。
在数秒的寂静中,乔稚晚开口,问他:“……对了,你这纹身,纹的什么。你之前在读高中吧,国内的学校会让你纹身?”
她居然也有点问不出来了。
她开始担心,如果她问了,他告诉她了。
真的……会是梁桁说的那样吗?
“你天天和我见面,居然没看出来?”怀野觑着她,挤了点儿一旁的洗发水,在她的头发上揉开,冰凉的稠状液体泛起泡沫,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她的皮肤显得异常灼热。
他也慢条斯理地跟她解释:“这是一只鸟。”
“鸟?”她便笑了,“我真没看出来。”
怀野很不屑:“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他几乎要把“你笨不笨啊”这种话脱口而出了,忽然,她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
怀野扬高嗓音,“喂——”了声。
乔稚晚坐了起来,好像完全不管不顾了,头发的泡沫和水滴不可避免地溅在他的衣服、手臂的皮肤上。
她对此来了极大的兴趣,还命令他道:
“你抬起下巴我看看。”
怀野皱眉:“你躺回去,等会看行不行。”
“不行,”乔稚晚这真是好奇太久了,怎么也没看出来那是一只鸟,她又一五一十地对他说,“我看看,看出来是鸟了我就躺回去。”
她的身上围着一圈儿防水布,没弄湿她的衣服。
怀野算是知道了,又气又笑的:“你故意的吧你,我衣服都湿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就是这样没半分理智,说什么做什么,都变得随心所欲起来。
怀野不知怎么,竟然觉得她这般模样极有意思。
他如今拿她也没半分办法,他只得兀自把自己满手泡沫的手半举在空气中,对着她,老老实实地抬了抬下颌。
还是很不耐烦的口吻:“看到了吗。”
“没有。”
乔稚晚摇头。
他又抬头:“还没看出来?”
“没有,再高点儿。”
她说。
“……你真的好烦,好了吗?”
直到他的下巴快直直对上天花板了,她还抬起手,拨开了他下颌角附近的一缕头发。
她的手指很凉。
动作却温柔。
怀野又催促:“快点行吗。”
乔稚晚这才发现,她一直以为他这一脖子都是纹身。
其实不是。
莫名的很有设计感。
他左耳下方空白了一处,是飞鸟的又尖又长的喙,翅膀的边缘蔓延到他右耳之后,很漂亮的流线型。
然而这飞鸟还未振翅高飞,才张开翅膀,便被人一□□穿了心脏,坠落在他的皮肤。
从此与他血脉一体。
这是给乔稚晚最大的感觉。
并非浓墨重彩,反而纹的很有层次感,能看到鸦羽的纹路,腹背的骨架。甚至那些黑色的羽毛,细细去看,竟然都是由一个个梵文字母组成的。
为了保持艺术灵感,Rachel从小就会带她去看一些画展雕塑展。她自己也对此也很有兴趣,各地巡演时,也会特意去观赏一二,见过不少厉害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