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食/至此一生(9)
我看了眼坐在床尾背对着我的余孤,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当然这也是我自从上次以后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他半响才回复我,声音有点点的颤抖,“怎么了?”
我问道:“我来这里多久了?”
他转过身看着我,此时的房间印染着天空的猩红,而我背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孔却能清楚地看见他那双眼睛,黑暗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点光芒。
他沉吟道,“好像……快两个月了吧,两个房间你应该分别待了一个月左右的样子。”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我现在还记得来这里的前一天我好像是准备去日本的。”我靠在床头开始慢慢回忆起来这里之前的情景,“那天我起得很早,早上先是去学校办理了转学籍的手续。校长看到我的时候还在安慰我说什么我的父母很爱我让我不要太过悲伤了,还说如果他们在天上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会难过的。我当时笑着回答说我知道,我肯定会好好活下去的。我当然会活下去啊,因为他们终于都死了,也只有他们死了我才能好好活下去。”
“从学校出来以后我就去警局看望了那个包养我的人,就是高利贷老大的儿子,他其实对我挺好的,可能真的喜欢我吧。他看见我以后就说一直在说对不起,还说他不知道我是我父母的孩子,同时还跟我解释说他父亲是被诬陷的,他父亲不可能让人来杀死我爸妈的,因为我爸妈还欠了五百万没有还清。我当时笑着说没关系不是你的错,反正他们已经死了,然后我告诉他我要离开的事情,他沉默着没有问我去哪里,因为他或许知道可能不会再跟我见面来吧,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和希望我不要忘记他。”
“从警局出来以后我去银行将户头上所有的人民币都换成了日元,然后用身上为数不多的现金去了在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厅,那家餐厅我之前有跟那个包养我的人去过,我很喜欢那里的环境。整个餐厅的颜色是单调的森绿色,大厅会有弹钢琴的专业演员演奏肖邦的名曲。我很喜欢那种氛围,虽然很贵但是会让我暂时忘记自己是一个杀人犯。”
“吃过饭以后我就回家收拾东西了,我的东西并不多一个行李箱只能装满一半。毕竟我家穷,没钱给我买东西,老头那里给我的钱会被我父母拿走,而包养我的人给我的钱我会赶紧用光,我怕回家以后被他们看到我有钱,也不想让他们发现我跟那个高利贷老大的儿子有关系,因为这样我的计划会出纰漏。我收拾东西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行李箱时就已经决定好了,等去日本以后我要努力赚钱买一堆我喜欢的衣服塞满我的衣柜,出远门的时候几十个行李箱都装不下。这之后我就没有什么印象了,因为我感觉我可能就只是突然睡着了而已,再等我醒来以后就发现自己已经在你这个地方了。”
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向余孤看去,发现他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坐在床尾看着我。
耳边突然传来电饭锅刺耳的声音,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以后起身走向电饭锅拔掉了电源,我也微微起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看着冒着热气的电饭锅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我骨瘦嶙峋的肚子,终于能吃一碗热腾腾的米饭来安慰一下因为跟着我而不得不挨饿的小肚子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跟他说到我以前的事情,或许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吧,没想到我来这里居然已经两个月了,时间对我来说过得挺快却好像又过得挺慢的。
我轻叹了一声,想离开这个地方啊……是真的想离开。
余孤等电饭锅散了散热气以后从旁边拿起了一个空碗和饭勺,他一勺一勺的舀着锅里白花花的米饭,空碗都快被填满了但看他还要继续的样子我连忙在他身后喊道:“够了够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他听到我这句话后才停下手里的动作,将饭勺放在一旁以后取了一个小勺子插在米饭上面向我走了过来。
我自然而然的伸出双手,笑盈盈地对他说道:“谢谢。”
但是余孤并没有将米饭递给我,他只是居高临下的站在我面前看着我。
我这才发觉他可能是生气了,因为我抬头对上他眼眸的时候并不像之前,而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冰冷感觉。
我慌忙的低下头开始反省自己到底哪里惹他生气了,是刚刚的那些话吗?我又没有说什么啊……真的只是想跟他说说话而已没有其他任何意思。
此时此刻的空气就像是结冰了一样,我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向他。
这样的寂静持续了好一会儿,远处的电饭煲已经不再冒热气的时候他才在我头顶缓缓开口说道:“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