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之路(299)
直至两年后,唐门的杀手出了两次任务都失败了,事不过三,他这个门主便亲自去解决那个难搞的目标。
这一去,他便遇见了当初那个救过自己的小姑娘。
从汝南镇回来,唐阈是带着无数疑惑的,因此他终于肯将当初不敢去想不愿面对的一切重翻出来。
他先去找了父亲当年的心腹杀手。
那位杀手自唐父死后变成了唐门最默默无闻的普通杀手。
唐阈闭口不提一切过去的事,唐门众人也没有往刀口上撞的。
直到唐阈主动找上他,那位杀手便全盘托出了自己知道的,比如他母亲的死。
哪怕已过多年,唐阈依然想不明白,唐父为什么会突然性情大变。
在那之前唐父对唐阈虽然严苛要求,但毕竟是亲儿子,不会动杀心。
无论如何,唐阈都坚信自己当初没瞎,父亲确实要杀了自己来着,而母亲也确实挡在自己面前被父亲杀了。
可如今配上前因后果,突然就不像那么回事了。
那位杀手道:“老门主有次受了重伤,重到什么程度呢?可以说是濒死之际,对于老门主体内的蛊王来说,宿主将死,该当另谋出路,可那时门主你才七岁,不仅压制不住蛊王还会被其控制了心神……”
听到这的时候,唐阈基本猜了个大概。
那位杀手继续说着:“他身体里的那只蛊王想去你的身体里,想啃噬年轻的唐氏血液,想趁着老门主意识薄弱摆脱压制,就在那关键的一刹那,夫人出现了护住了你,那蛊王气急下啃噬了夫人的心血……”
他讲到这的时候,唐阈已经全部了然,思绪已经开始飘离了。
那位杀手道:“夫人的死刺激了老门主,他全凭那股子意念拼了命的压制着蛊王,直至老门主转危为安,那只蛊王便又继续寄生在了老门主身体里。”
唐阈听的全程保持着面无表情,没有丝毫的情绪波澜,就像是听了一些闲散琐事。
旁人看不出,但这位杀手算是从小看他长大的,他知道唐阈越是这样平静,心内越是思绪万千。
这位杀手只说了关于他母亲的死因,没有帮老门主开脱,也没有多说老门主那些为唐阈做过的许多事。
其实很多事情没必要一一告诉,唐阈是个聪明孩子,都能自己想明白。
而唐阈也确实没有再问,是简单的点头示意便离开了,就好似随便唠了两句闲言寒暄而已。
他头重脚轻的回到了自己房里,平躺在床上,犹如两年前他亲眼目睹唐父死后的放空。
唐阈就这样躺着,明明什么都没有想,却感到脸上一股灼热划过。
他抬手去摸,只觉得有些黏腻,又顿了片刻,他舔了下自己的手指,苦涩中带咸。
唐阈很多年没哭过了,都快忘了这是眼泪的味道,他垂下手时无声的苦笑了下。
哭什么呢?
他自己问自己,却不能给出自己回答。
仇父八年,他的恨已经成了他潜在的意识,哪怕眼睁睁看着唐父惨死,他都无动于衷没流一滴泪。
现如今,往事如泉涌历历在目,他的恨呢?还在吗?
或者说他现在该以什么理由去恨?又该从何恨起呢?
算了,已经不重要了,造化弄人皆不由己,爱也好,恨也好,过去了便过去罢。
没有原谅,也没有继续恨,但他这一刻像是与自己和解了,真正的放下了曾经的沉郁。
两年的时光将唐阈的心打磨的更坚硬,像一块铁做的石头。
哪怕是再震撼的往事,再崩溃的情绪,都不足以让那块石头敲裂。
唐门自成立以来就没有过三杀不死的目标,何况第三次行动是门主亲临。
留守唐门没跟去汝南镇的杀手们无一不惊愕,但却没人敢多言。
他们都默默猜测是目标太难搞,更觉得门主会带人去给那个目标终极一杀。
可事实证明,他们完全猜错了。
唐阈回来后确实没带两天就又出去了,但却没带几个人,也没去找那个目标,而是去了上京城那个雇主林家。
众杀手真是无声感慨:门主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没人跟唐阈说过当初方芜是怎么活下来的,不过唐阈自己能猜到个大概。
无非是唐父当初只是故意说激他的话,实际上没有给方芜渡蛊虫,也无非是方芜命大,顺着溪流冲走并没被淹死。
汝南镇匆匆一见,是隔着十年的重逢,他一眼就认出了方芜。
后来对方在帮自己包扎伤口时,嘴里嘟嘟囔囔说个不停。
那一刻,唐阈仿佛看到了相隔十年的两个身影重叠。
是她,即使过了十年,即使已经从一坨小团子长成了少女,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