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不懂那些人看他的目光,只觉得这些凡人是在羡慕自己无牵无挂。
兰堂用自己的人生经验回答保罗·魏尔伦。
“保罗,人总是羡慕自己没有的东西,这是人之常情,可是真的要大家割舍一切去追求自由——”
“没有几个人办得到。”
“那些让你感到沉重、压抑,偶尔充实满足的是你作为‘人’的牵绊,它们让你的双脚站在了地面,让你成为了有一根线拉着的风筝。”
如果保罗·魏尔伦是风筝,兰堂就是那个牵着风筝的人,他有全心全意的爱,用强有力的手死死地拽住风筝,宁可自己死去也不会让对方失控。
保罗·魏尔伦就像是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经常做出别人眼中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行为。
以前,他没有去懂的机会,连兰堂对他的生日祝福也没有接收到。后来,他不停的旅游,不停的寻找高难度的暗杀目标,看到的无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场面,他不喜欢那种脆弱的家庭结构,开始寻求强大而幸福的家庭,由他和他的兄弟组成。
哥哥很强,弟弟很可爱,看似很完美的旅行式家庭,可是保罗·魏尔伦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
“亲友,我少了什么?”
“理解。”
兰堂没有把保罗·魏尔伦关在公寓,时不时带对方出门透透气,让阳光温暖彼此。
兰堂指着路边的一些家庭,细细为对方讲解一举一动背后的感情,人的行为和想法存在多层含义。保罗·魏尔伦蹙着眉头,听了进去,尤其是看到有家长不给孩子买东西,孩子哭闹的时候,保罗·魏尔伦觉得自己弟弟想要什么,他都可以买到。
兰堂无语,拉走了他,去了一家奢侈品商场。
在那边,家里有钱有势的孩子们穿着上万法郎的童装,提着迷你版的手提包,精致又可爱,像是一个上流社会的缩影,身边往往有女佣或者保镖看护。
兰堂走到一位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十岁女童身边,给保镖露了一张证件,证明自己是政府的人。
他温柔地问道:“小姐,你的家长呢?”
法国贵族家庭的女童没有胆怯,乖巧地对视,站起身行礼,并没有桀骜的表现:“先生,你好,我的父亲去国外度过冬天,母亲去参加聚会了。”
兰堂问道:“我的朋友有一个弟弟,他想要把对方喜欢的都送到对方面前,认为对方会开心。”
女童笃定地说道:“肯定会开心。”
兰堂又提出一个前提:“但是他给予多少价值的东西,便会夺走弟弟的多少东西,比如朋友、宠物、已经破旧了的玩具,他不喜欢弟弟与普通人玩在一起。”
女童想到自身,纯真的眸子里也黯淡了下来。
“我的父亲也不允许我和其他人交朋友,他总是说,要我和对等家庭的人交朋友。”
欧洲贵族对后代的要求比富商要严格很多,他们坚信自身的血脉高贵,而不愿去相信灵魂的高贵。
兰堂引导话题:“那你喜欢那些对等的人吗?”
“有一些喜欢,有一些不喜欢,很讨厌。”女童还没有长大,勇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先生,如果你将来有女儿,请不要把她送去贵族学院,那里的学生不多,天天攀比家世,讨厌鬼相当的多。”
兰堂哑然,自己注定了不会有女儿。
保罗·魏尔伦偷偷瞥了瞥兰堂,也想到了这一点,自己和亲友在一起,对方就绝后了。
如果兰堂背弃了诺言,和其他人有了孩子,保罗·魏尔伦肯定不会心慈手软,刀起刀落,给他们一个痛快,然后以最极端的方式和法国政府决裂。
兰堂打了个寒颤,疑似畏寒后遗症。
他欠身,不是贵族却更胜贵族,对女童说道:“很感谢小姐的回答,我有荣幸询问小姐的名字吗?”
女童拿捏着从父母、家庭教师身上学来的气势,说道:“我是玛利亚·冯·霍华德。”
话题告一段落。
兰堂带着保罗·魏尔伦逛商场,笑着问对方有什么想法,保罗·魏尔伦的表情不咸不淡。
“你在把我比喻成那些养孩子的贵族?”
“贵族维护的理念是血脉至上,保罗维护的理念是弱肉强食的秩序,里面都是一个道理——希望他们与自己一样保护自身,不跌落阶级。”
“这不一样。”
“保罗,当你阻止你哥哥找情人,以自己的喜好去管教兄弟的时候,你就成为了类似的人。”
“亲友的意思是想要和我打一架?”
“咳,没有这个想法,保罗,你用力量去决定别人的生活,对方会心怀怨言的。”
兰堂拐进了领带的专卖店,为保罗·魏尔伦挑选了一条配得上对方的领带,亲手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