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悖论[无限](325)
可他无能为力,只能哭。
直到,骷髅没有再能抬起它的镰刀。
纪惊蛰又变回了人类,挂在他的背上,鼻子下面挂着两条血,几乎已经没有了生息。
世界停止了闪烁。
蔚迟承受着背上的重量,擦干眼泪,抬眼面对着一桌人。
现在的世界,已经不是那个“吃胎盘”的世界了。
它变成了晚上。
人还是那些人,坐在院子里的圆桌上,而他也还坐在他的位置上,大舅在他的旁边,姥姥在大舅的另一边,不一样的是,原本纪惊蛰所在的位置,现在坐的是他三表舅。
所有人还是那么笑着看着他。
大舅说:“去吧。“
他发现,大舅在说完这句话以后,满桌人的表情都在刹那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姥姥仍旧是那张笑脸,三表舅却变成了一张哭脸,大舅则变成了眼睛哭、嘴巴笑的模样,至于其他人,表情也都发生了或多或少的改变,打眼看去,大多数老人都是笑脸,大多数年轻人都是哭脸,也有像大舅这样上下半张脸表情不一样的。
蔚迟问:“去哪里?”
大舅说:“上山去。”
蔚迟:“上山去干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小迟?”三表舅插嘴,“你不都答应背他上山吗?”
蔚迟心中一凛:“……谁?”
“小纪啊。”三表舅指着他的后背说,“他不是要死了吗?”
蔚迟感觉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立即反手去摸背上的人,同时转头去看,发现被后背的根本不是纪惊蛰,而是一个穿着纪惊蛰衣服的稻草人偶!
可他刚刚确定自己背上的明明就是纪惊蛰!他记得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的纪惊蛰惨白的脸和两行鼻血,而且,身上这个人明明就是人类的重量,稻草绝不可能有这么重!
他肝胆俱裂,声音都劈了叉,问道:“他人呢?”
“刚从医院拉回来吗不是?”三表舅说,“医生都说没救了……你这一趟不去,他就只能等死了。”
蔚迟忽然想起以前这边的一个老风俗,早就没有流传了,只在小时候听纪惊蛰爷爷吹牛时听到过,叫“假葬”——如果家中有人重病过不了夜,可以让至亲背着病人的“替身”上坟山“假葬”,也许能用那个假人骗过来勾魂的鬼差。
大舅开腔:“小纪已经没有家人了,刚刚也是你自告奋勇说要上山去的,怎么?不愿意了吗?”
蔚迟看着他,觉得眼前的画面跟之前出现了无数次的画面是一样的——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唯一的不同是时间。
现在的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无星无月,山林一片寂静。
他顿了顿,道:“我只是怕我不认得夜里的路。”
“怎么会?你不是每年都跟小纪一起回来祭拜纪老爷子和你姥爷吗?”三表舅道,朝山上一指,“从那条小路一直走上去就行。”
蔚迟额角一跳,真的是上坟山。
“知道了。”他说,“我想再看他一眼。”
“快点。”大舅说,“别耽误了时间。”
稻草人已经在他身上捆好,不好取下来,他只能背着它走进屋里,在主卧床上看到了纪惊蛰。
纪惊蛰躺在深色的花哨棉被中,白得像一尊石膏像,如同早已死去。
蔚迟心里一痛,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触手冰凉,沾着汗水,可他鼻孔呼出的热气却烫得灼人。
蔚迟走出屋子,三表舅递给他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堆纸钱和一盒火柴,叮嘱他:“记得,在每个路过的坟前烧四张纸,不然他们要给鬼差报信。”
蔚迟背着稻草人、提着纸钱篮子,在一群亲戚诡异的目光中,打着手电筒上山了。
云泉村的坟地在山的阴面,从姥姥家出发走过去,白天的话大概要一个小时,晚上需要的时间会更久。
蔚迟其实能找到路,刚刚那么一问,就是为了确认“假葬”的事情。
他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边思考着。
那位“幕后黑手”的行为逻辑,也不是完全没有规律可循。
从市二院、三青大学到省图书馆,这开始的三个世界,是想靠意外杀死他——暴动的医护人员、坍塌的食堂、和坠落的电梯。
而在阿瓦隆之后,事情就脱离了“意外”范畴,变得魔幻怪诞了起来。
到了“马格利特画展世界”,让人感觉那位幕后黑手更是放飞了自我,有很多不加掩饰的人工痕迹——复制粘贴的人头、巨大的警告,并且开始有了情感的流露。
他认为,这一切证明那个人,也被逼急了。
在“画展世界”,那个人强行把他和纪惊蛰分开,并造出了很多个子世界,让纪惊蛰没办法一下子找到他。而在现在这个世界,那个人则将许多世界一层一层套在了一起,重伤纪惊蛰,大概也是为了封锁纪惊蛰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