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淮急忙停车,从驾驶座跳了下来,两步走到我面前,“……我只是过来碰碰运气。”
“那你今天运气不错。”
他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还好吗?”
我耸耸肩,“还行吧。”
很多的话,就这样止于寒暄。沈清淮没有邀请我去聚一聚,我同样没有提出这样的建议,我们只是肩并肩站着,听着江上吹来的风。
靠近,却从未有过的疏离,我想,我和沈清淮已经彻底回不去了。
我伸出手指,指向黑沉江面上的渔火,“真亮,是不是?”
就像那年,我曾不自量力为你雀跃过的心。
沈清淮没有说话。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退后一步,“桑河,我要走了。给你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希望你开心。”
“什么?”
他没回答,转身向着车子走去,车行之前,探出头来最后看我一眼,“生日快乐。”
咬字很重,一句祝福的话,被他说出了诀别的意味。
我回酒店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一则新闻已经引爆了网络:著名国画大师王知行涉嫌谋杀,已被警方拘留,案情正在进一步调查当中。
我一时间以为自己看错,把这则新闻反反复复地读了五遍,终于确认。
没有犹豫,径直前往沈清淮的公寓,却恰好在楼下碰见他。
“沈清淮!”
他停下脚步,凝视着我,片刻,笑了出来,“生日礼物,收到了吗?”
“……你要去哪儿?”
“自首。”他神色平静,“……与恶龙缠斗,自己也得变成恶龙。为了取得王知行的信任,我做了不少事——肮脏的事,不说给你听了。”
我眼泪纷涌而出,几步跑过去,紧紧抱住他,“沈清淮!你有毛病!”
他伸出手臂,回抱住我。
我哭得极没有形象,眼泪鼻涕都蹭在了他衣服上,“……沈清淮,为什么……有什么值得你葬送前程。你喜欢的人,难道不是……”
“曾经是,后来不是了。”他声音里含着如释重负的叹息,“……对不起,我明白得太晚了。”
我什么也不想听,抱着他呜呜大哭。
沈清淮连声安慰,直到太阳一寸一寸往西斜去,他终于不得不走了。
我们跋涉过了这样深冷的黑夜与长河,重逢的号角奏响一瞬,却戛然而止,沈清淮,你真是一个理智又残忍的人。
可是我却甘愿,等着这样的你。
你总让我向着星光前行,不必凝视深渊,你却为了我,毅然而然地步入深渊。
只要是好的,我不怕久等。
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你更好呢?
9
几天之后,沈清淮经济犯罪的案子也开始立案侦查。
我住在他空荡荡的公寓里,画画,赶稿,替他照料从小区里捡回来的野猫,过着平静而简单的生活。
我一心一意,等着他回来。
去年在医院,我给沈清淮发过消息以后,扔掉了卡,没撑过五分钟,又捡了回来。
开机的时候,沈清淮的回复恰好蹦出来。
“桑河,回到我身边。”
我没有回复,盯着这一行字,太过用力以至于热泪盈眶,害怕再睁眼的时候,一切都是幻象。
小时候,趴在父亲的膝头,在悠悠的笛声中睡着,醒来的时候,看见地上洒落一地的白光。
我打了个呵欠,问沈清淮,“那是霜吗?”
“那是月光。”
也是你投掷于我玉壶中的,一片冰心。
第5章 第五篇:《不老城》
《不老城》
文/明开夜合
1
为了毕业之后留在南京这件事,夏初没少和家里吵架。一吵起来夏初妈妈总是哭,说你又不是南方人,连菜都吃不惯,留着做什么,你爸爸身体不好你也知道,那么远,出个事都不好赶回来,你做事情总是不顾念家人。
夏初满心的愧疚,听见那哭如坐针毡,也不替自己辩解,只说对不起,对不起。
挂了电话,她发一会儿呆,仍旧去选片,发过去问傅泽城意见,他确认以后,她再修片。一修就到凌晨,回过神时整个小区的灯都灭了,隐约听见雨声。她这才意识到南京已经入梅。
三月紫金山的梅,鸡鸣寺的樱,就这样错过。
下了整晚的雨,第二天南京市中心淹了,河海大学那块儿是重灾区,工作室就在附近。夏初给傅泽城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估计他在修片,或者还在睡觉,总归中午肯定不会好好吃饭,加上又是这个鬼天气,他更不会出门。
夏初放心不下,骑个小摩托硬闯泽国。水位及小腿肚,她生怕车子熄火,一路悬着胆。好在快到地方时小摩托才罢工,估计进水严重,捏油门只会嗡嗡叫,喷出墨黑的尾气,轮子却转不起来。她干脆弃了车,高提着保温盒,趟水走完了剩下的半公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