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愿(65)
吕濡没听懂。
严斯九扫她一眼,扯了扯唇角:“她准备的这堆东西里总算有一个能派上用场。”
吕濡:……
那就……谢谢席姨。
严斯九推高她的袖子,眼神顿时一暗。
吕濡皮肤白,有点伤痕就会特别明显,手腕一圈青紫红肿,看着触目惊心。
“操……”
严斯九爆了句粗口,气息不平,顿了几秒才开始消毒上药。
他从没干过这活,力道难免把握不住,碰到伤处时,吕濡疼得缩了一下。
严斯九手一顿,放轻力道,嘴上却不饶人:“不是不疼吗?躲什么?”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伤口越来越疼了,棉签擦过的地方火烧一般,吕濡疼得小口吸气。
严斯九停下动作,瞥她一眼:“说,疼不疼?”
吕濡眼冒泪花,老实点头。
严斯九从鼻腔哼了一声:“疼就哭。”
吕濡哪里好意思,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
这么点疼就哭?她又不是小孩子。
严斯九不爽了:“让你哭就哭,憋什么?”
被他这么一吼,吕濡的眼泪突然就有点不听使唤了。
其实她小的时候也是个爱哭鬼,眼泪说来就来,一点点小事就要哭鼻子,受不得半点委屈。堂哥吕显小时候挨的打,一半都是因为惹哭她。
奶奶不喜欢她,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爱哭。
老人迷信,说爱哭的女孩子容易给身边人招祸。
但那时候有爸爸妈妈宠着,她想哭就哭,知道哭的时候有人心疼,有人哄。
后来哄她的人都不在了,她也就不敢哭了。
见成功逼出吕濡的眼泪,严斯九很有种满足感,一边涂药一边说:“这就对了,该哭就哭,我又不笑你。”
他嘴上说着不笑,可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吕濡羞窘别过脸,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
严斯九拉住她要去擦眼泪的手,慢悠悠道:“你可能不清楚,我最喜欢看小孩哭鼻子。”
这一点吕濡倒是不怀疑,毕竟谢苒离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过年期间,严斯九不知怎么又把谢苒离弄哭了,一大家子都在,谢苒离有人撑腰,哭着就要去告状。
严斯九不慌不忙,甩出几个大红包,说:“你能哭十分钟,给你一个,哭二十分钟,给你俩,上不封顶。”
那天为了红包,谢苒离硬生生哭了半小时,哭到最后实在哭不动了,眼泪干了,眼皮肿了,嗓子也哑了。
严斯九呢,听了半小时的鬼哭狼嚎,心情反而十分愉悦,如数送出大红包,还让谢苒离下次努努力,争取多哭会儿。
“你哥我有的是钱。”
他末了这么说。
这把谢苒离气得啊,拉着吕濡吐槽半天。
“你说我哥是不是心理变态啊?!”
想到这里,吕濡眼泪全无,甚至有点想笑了。
低头涂药的男人像是头顶长了眼,忽地抬起头看她。
“笑什么?”
吕濡忙摇头。
严斯九:“怎么不哭了?”
吕濡用唇语讷讷反驳:【我,我不是小孩。】
严斯九盯着她的唇,似是在仔细分辨她说了什么,目光灼灼。
片刻后,他目光松动,低头涂药,淡声问:“你不是小孩是什么?”
吕濡被他问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等她想出怎么回答,严斯九又抬起了头。
“哦对,你不是小孩,你是……”
男人挑眉,桃花眼里漾着促狭笑意,薄唇慢慢悠悠吐出三个字——
“小哑巴。”
吕濡愣了几秒,尽量忽视发烫的耳根,低下头笑了笑。
虽然小哑巴三个字,被严斯九这么轻笑着说出来,杀伤力巨大,她难免心动怦然。
但她也很清楚,他是真心把她当妹妹,当家人。
也挺好的。
家人比任何一种关系都要稳固,长久。
一些怦然心悸,一些情难自已,还是小心安放在心底。
即便无人知晓也未尝不可。
吕濡扭过脸,看向远处青山。
白雾渐渐消散,阳光拨开云雾,漏下丝丝缕缕的金线在山顶,熠熠生辉。
天快要放晴了。
真好。
听着严斯九压抑着的闷笑声,吕濡心头没能恢复声音的阴霾冰消云散。
小哑巴就小哑巴,她喜欢听他这么叫她。
他或许真的有失望,但却从没让她察觉,一直在保护她敏感又脆弱的情绪。
这么好的哥哥,到哪里去找。
吕濡低头看向半蹲在自己面前,认真小心涂药的男人,那短利的黑发顶上卧着一个小小的发旋儿,看着莫名有股柔软的意味。
很像他这个人。
吕濡悄悄弯起唇角。
严斯九涂完药水,收起医药包,一抬头就看见这副漾着金光的浅笑梨涡,心中被什么东西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