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8)
陈思提着一些东西,站在赵容的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打开,赵容站在门口。
“老师…”
“好孩子,你终于回来了。”赵容的眼睛甚至有些湿,连忙把陈思拉进来。
“哎呀,你那时候那么小就跑到战地去……”
“老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陈思笑着拍了拍自己,“你看着不好好的嘛。”
赵容一只手摸着陈思的胳膊,“这么瘦…”
“我做了几个好菜,你要多吃一点。”
“老师,你不知道,我今天早上专门没有吃早饭,就等着到你这里吃饭呢。”陈思笑得没心没肺。
两个人坐在餐桌上。
“你当初走得那么决绝,我真是说不动你。”赵容一边给陈思夹菜,一边自顾自说。
“你那么好的前途……白白浪费了五年。”陈思静静地听着老师的话,她动手给老师盛了一碗汤。
“可是我又知道你肯定不会听我的。”
陈思不知道该说什么,“sorry……让你担心了。”她脑袋歪了歪,有点儿自责。
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别的,陈思讲了讲自己在战地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赵容说新闻专业出来当记者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两个人天南海北的聊着,那个最核心的话题最终还是在一阵沉默之后,被赵容提及。
“陈思,你是不是还放不下那个事情。”
陈思低头默认了。
老师猜自己的学生,总是很准。因为往往能从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赵容还能想到那一天,在判决前一晚上,陈思半夜来敲她的门,包里装了一堆的证据材料,陈思把他们胡乱摆在桌子上,抬头问赵容该怎么办。陈思连着几天都没有睡好,精神状态很差。
手上飞快地翻找着,几个证人的证词,还有汽车的问题报告,陈思那时候已经偏执甚至狂乱。“老师,我要把这个交到法庭上去,还有这个……”赵容担忧地看着陈思,她想帮她,但又无能为力。
“老师,真相不是这样的……”
陈思背靠着墙,手捂着眼睛。
陈思此刻静静坐在她面前,但赵容知道陈思心里有什么打算。
赵容拿着筷子,“陈思啊,你如果要去做,那你就先冷静下来。”
陈思抬头看着老师。
“你不是也才回来没几天不是吗?先静观其变,等真的摸清楚状况再找准时机。”
“好。”
又过了几天,陈思开始上班。
封铭诚坐在办公桌后边,一边看报纸,一边喝着茶水。
咚咚——
有人敲门。
“进。”
封铭诚眼睛从老花镜上边看过来,看到是陈思,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故意抖了一下报纸。
“回来也不知道打个电话,还是我给你打过去的。”封铭诚装得很严肃。
“你多大的谱儿。”
封铭诚五十岁,是陈思的上司。
陈思把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嘿嘿嘿地笑。
“封总,有什么工作?”
封铭诚摘了老花镜,“你跟着张煜出差,你来写稿。”
“OK。”
他们找到一个农民工,想要跟着去采访几天。
北京的飞机上。
“你在战地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张煜闭着眼睛说。
“我在那里认识一个了一个英国男人,是个无国界医生,有过一段情。”陈思也闭着眼睛,休息。
旁边本来闭目养神的大妈,突然把眼睛睁开,仔细听。
那年月,炮火齐飞,她和英国佬在床上正你侬我侬,突然一声巨响,外墙出现一个大洞,本来很暗的房间,突然变得明亮,外边的楼梯上脚步声也越来越多。
英国佬压在她的身上,亲吻她的脖子和耳朵,“Chen, we need go. ”男人在陈思耳边流连,声音低沉,大概是在床笫之间,所以就连逃跑的话,听着也无比性感,陈思好像觉得他说的不是“we need go”而是“I love you”。
两个人脱得精光,英国佬打算起身去穿衣服。
陈思一把拉住男人,抬头吻上去,她的吻又凶又狠,带着侵略性。
陈思嘟囔一句中文,男人没听懂,但是看见一个女人这样情迷意乱,男人也不想跑了。这个房间好像隔开了两个世界。
外边的人们疯狂地逃跑,求生;里边的人疯狂地亲吻,做,爱。
“炸死算逑!”
那是英国佬没听懂的中文。
“你怎么没带回来,让我们见见?”张煜快要睡着了。
“炸死了。”
“什么?”张煜一下睡意全无,她甚至以为自己没有听清。
“他去救小孩,让流弹给炸死了。”陈思很平静,就像在讲一个故事。
“陈思?”
“什么?”
“我现在一点儿都不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