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玫瑰(22)
这条路邱澈走过很多次,但每次走都好像过完了一生的感觉,这一路雪山连绵,野花绽放,用脚步丈量的朝圣者,徒步的青年与野狗,各自有各自的步伐。
高原干燥的风吹乱头发,邱澈却希望更乱一点,她喜欢这种被风拂面的感觉,如神明之手,掸走雾霭。
车队经过不冻泉之后,在五道梁再次停下来。
五道梁是个镇子,这里没有四季之分,常年冬天,含氧量很低,算青藏线上最难的地段了,如果在这反应不大的话,过唐古拉山口也没什么问题。
邱澈从上车就没再睡,见到停车,猜想可能要在这吃饭,但她懒得打听。
这个项目不缺头领,彭佳铭喜欢凑热闹,整个项目组上上下下就他最积极,只要纪娟牵头,他一定跟着附和。
至于甘霖,他不张扬,话也不多,但关键时候倒能起到点儿作用,剩下三位随大流,佛系得很,尤其是两位学术专家,沉浸在学术讨论中,不太关心其他琐事。
刚下车,邱澈瞥见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才仁大哥,他站在车头冲大家挥手,笑得慈祥。
“你们好,又见面了!”
前几天在格尔木,才仁挨个把他们接到驿站,没想到现在换了地点又来接,像大家长一样。
不过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穿藏装的男人,看模样就知道是土生土长的藏族人。
大家打完招呼,又互相介绍,这位藏族男人叫“桑杰”,来自措池村,平时以放牧为生,还是村里巡逻联防队的一员,不忙的时候会去然仓寺做义工。
“才仁大哥,接下来的路靠你们了。”
陶晋拱手,一个车队的职业司机都这么谦卑,看来下面的路不是一般难开。
纪娟对邱澈说:“陶晋他们就送到这了,之后由才仁大哥他俩带我们。”
说话陶晋和其他几位司机冲大家招手告别,然后开一辆车回去,剩下三辆留给他们。
相处时间过于短暂,邱澈对他们的离开没什么感伤,眼下她脑袋昏沉,后半段有点晕车,不太舒服,她找了瓶水,喝几口后扔回车上,和纪娟去洗手间。
......
“小邱,看你脸色不太好,怎么啦?”
“晕车......”
“我那有晕车药。”
“没事。”
两人说话进入相邻隔断间,完事儿后邱澈先出来,纪娟随后,洗手池的水龙头有些出水不畅,水流小而急,崩邱澈一身。
她随意掸了掸,听到纪娟说:“小邱,你是不是还生甘霖的气呐?”
“什么?”
两人相视,纪娟又说:“你一路都没和甘霖讲话。”
“我晕车。”
“没生气就好,他看到那只受伤藏羚羊的时候还不让我叫你,说你睡着了。”
邱澈甩甩手上的水,“娟姐,我饿了。”
“啊?”
在洗手间里说饿,纪娟看着邱澈的瘦弱模样,一脸老母亲般的心疼,“正准备吃饭呢,现在就去。”
“好。”
邱澈边往出走边摸肚子,快瘪成地平线了,她已做好吃光一头牛的准备。
......
吃饭地点在服务区旁边的餐馆,川菜,环境一般,老式炉子上坐着一个水壶,壶嘴一直“呼呼”冒着热气,持续烧开。
虽然环境差点意思,但菜的味道不错,邱澈闷不吭声地吃光一大碗米饭,吃完立马离桌。
餐前纪娟给的晕车药起了作用,饱暖思淫/欲,烟瘾很快上来,她到餐馆门口找块空地蹲下,打算散个烟。
之前在洗手间,她回答纪娟的话其实真假各半,快到五道梁的时候她察觉有辆车一直跟着他们,一开始没在意,因为这条路上岔路口不多见,直到他们在五道梁下车,那辆车的司机也停下来,而且和邱澈同时进入洗手间。
车现在就停在他们车队后面,但是司机不见了......
邱澈鲜少乐意去记路人的长相,这些天结识的人,她只认真打量过甘霖,他的脸像烙印一样印在邱澈脑子里,清晰无比,包括初见那次。
刚要点烟,身旁忽然传来打火机声,邱澈扭头,看见一个男的站在身旁,同步点烟。
皮肤黝黑,络腮胡,穿着磨旧了的黑色棉袄,手上皮肤很粗糙,食指缠着一块创可贴,外面那层蹭得有点脏,貌似贴的时间有点长。
许是注意到邱澈的目光,他转过头,“没带火机啊?”
邱澈从兜里掏出来,冲男人晃晃,示意带了。
“小姑娘哪人啊?”
“上海。”
邱澈语气平常,她早已习惯了和路人闲聊,等离开这里大概率不会再见,聊什么也无所谓。
“过来旅游吗?”
男人抽的烟很呛,看烟盒应该是本地那种非常便宜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