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夏天坠落(5)
或许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当事的人已经离开了一个,再探讨这些问题都没有任何意义。
车子穿过众多路口,在夜幕降临前停在邺南市中心医院外。
医生询问了下宿黎的状况和病史,判断他可能是胃炎犯了,不过也不能排除胃溃疡的可能,所以医生让他明天来做个胃镜。
宿黎本想推脱明天有事,可宿谨先他一步应下了。
“好的,那就麻烦医生了。”
出了会诊室的门,宿黎压低声音道:“你不用为我那么费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宿谨看了他一眼,“真没事假没事你自个心里清楚。”
宿黎听到这话不由得皱起眉头,随后抿直嘴角停下了脚步。
察觉到宿黎停在原地,宿谨转过头,他看着宿黎,像是穿过时光看着过去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处又肆意轻狂的少年。
半响,他才开口道:“宿黎,对自己好点吧。”
“陈橙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回复他的是良久的沉默。
而后过了好久,宿黎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宿谨知道,这是一种无声的妥协。
两人从消化科出来,拿着医生开的药方去一楼拿药。
消化科在七楼,宿黎和宿谨下意识的反应都是坐电梯下去,但是今天医院人流量有点大,加上又到饭点,电梯里外都挤得满满当当,连续两次上来下去一个空闲位置都没有。
这趋势估计下一趟电梯也是同样的状态,宿黎和宿谨果断选择走楼梯。
邺南市中心医院七楼是消化科,六楼是妇产科,五楼则是肿瘤科。
两人走到五楼的时候,一位穿着护士长装的人恰好从楼梯口那边走进来,见到宿黎后,口罩都遮盖不住面容上的惊讶。
“宿先生好久不见,我刚要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在场有两个宿先生,可宿谨已经一年多没回国了,这个宿先生叫的肯定只有宿黎了,何况宿谨记得朋友讲过,陈橙正是在邺南市中心医院去世的。
宿黎对着护士长陈怡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好久不见。”
“宿先生这边有事要和你说一下。”
话到嘴边,陈怡想起那日男人崩溃的场面,想了想,又换了一种更委婉的表达方式。
“宿先生,医院最近病人有些多,陈橙小姐的病房……”
就算再委婉,宿黎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陈橙已经走了,他也该去收拾陈橙最后留下的遗物了。
想到这里,宿黎的身形颤了颤,但他很快稳住,如平常一样的语气,尽可能平静地说:“好的,我会尽快把病房里的东西收拾完带走。”
“这些时间麻烦你们了。”
他向陈怡鞠了一躬。
陈怡连忙摆手,“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
从遇见陈怡开始,宿黎便更加沉默了,去一楼拿完药,宿谨问:“还用我和你一起上去吗?”
宿黎摇摇头,“我一个人就可以。”
宿谨目送宿黎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点根烟。
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回到车上,宿谨把车窗打开,晚风吹在脸上,向来烟瘾很小的宿谨忍不住拿出打火机,手掌拢着点着火,点燃一根烟夹在指尖,他靠在椅背上,沉默地看着黑沉沉夜幕下的医院。
太阳已经垂在地平线以下,正上方是黯淡的月牙,毫无存在感地挤在一群星星中。
在这样的夜晚,邺南市中心医院的明亮就格外显眼,透过窗户隐约看见人影匆匆经过走廊,宿谨突然想到自己不知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
“医院的墙壁比教堂听过更多虔诚的祈祷,火车的站台比婚礼见证过更多真挚的拥吻。”
与此同时,宿黎到了住院部三楼,走在早已走过几百遍的走廊上,穿过一间间病房,最后来到了一间单人病房前。
宿黎有些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感受,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他喘不过气,原本已经缓解的胃部也开始隐隐泛着灼烧的痛感。
他下意识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不想去面对那已成事实的现实。
背靠着房门上,宿黎十指插进头发里,喉咙里发出无声的痛苦的呼喊。
他无法逃避。
他也不能逃避。
终究,他还是推开了病房的门。
约莫有一个星期没来了,病房在护士的照看下收拾的很干净,唯一的变化就床头的花瓶,陈橙还在的时候,宿黎每天都会换上她最喜欢的小雏菊。陈橙走了,小雏菊没人照料干枯了,被护士收拾走后,现在只有白瓷花瓶空荡荡地摆在那。
偶然一阵晚风吹进来,医院病房蓝色窗帘被掀起一角,飘飘荡荡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