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当皇后了(97)
可是,那时候许松蓝已有身孕,只是尚未显怀。在祠堂跪了两日之后便下红不止,看守祠堂的家丁尚还有些良心,托人去请大夫悄悄进府来瞧,这才保了许松蓝一条命。只是孩子,却已经没了。
“……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不听话,要是我弟弟能够生得下来,阿娘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澹台雁拽着衣襟,哭得浑身都在颤抖,嘴里反复念叨这都是她的错。她就像被魇住了,不住抽噎,呼吸一阵比一阵急促,很快便喘不上气,几乎要惊厥过去。
“阿雁!”褚霖连忙扣住她的肩膀,捂住她口鼻,“阿雁,呼吸!你还听得见朕吗?”
澹台雁颤得说不出话,褚霖搂着她,感觉和她一样在颤抖。他曾在战场上见过这样的人,新兵,没见过死人,看了一眼便抽着气倒在一边,旁人也是这样捂着口鼻救人。他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怀里的澹台雁实在太脆弱,太孤单了。
当初澹台雁知道这一切时表现得极为隐忍,虽有愤怒,更多的却是忍耐和克制。这么多年以来,澹台雁和母族从不亲厚,对澹台阔秋,固然有她因母亲遭遇而愤懑的缘故,但同时她却连许松蓝也一并远着。即便逢年过节赏赐数倍于旧制,每每引起朝野议论,但澹台雁却很少传召许松蓝入宫。
褚霖本以为,澹台雁这是为了保护许松蓝,同时也是因为韦氏祸乱需要避讳,这才极少与母家亲近。
但现在看来,却是因为过于愧疚,而不敢传召,不敢相见。
褚霖抱着澹台雁,不厌其烦地拍着她的背顺气,澹台雁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只是抽噎的劲还没过,仍有些发抖。褚霖伸手揩去她的眼泪,去净室拿张湿帕子来给她擦脸。
“阿雁,这不是你的错。”澹台雁迷茫地看着他,褚霖语气加重些,“狸奴死得蹊跷,澹台彦明与你相争,是他无知。至于你祖母……”
褚霖脸色沉了些,世家的污泥烂糟事数不胜数,又瞒的密不透风,澹台雁从前没提起过,他也是今天头一回听到。
他早知道澹台雁不被祖母所喜,幼时过得或许要辛苦些,可还是心疼得不行。
“阿雁,就算没有这件事,你祖母总会找到借口发落你们母女。阿雁这样聪明,你都知道的,对不对?”
褚霖认真地看着澹台雁,澹台雁也盯着他,抿着唇,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再落下来。
旧人已逝,真相如何已经再难得知。但一只死去的狸奴,既让险些玩物丧志的澹台彦明回归正业,又离间了大房和二房,甚至还为澹台彦明谋夺爵位铲除一个可能的继承者,当真是一箭三雕。
澹台彦明父母已逝,但向着他、自小伺候他的旧仆还在,再有老国公夫人看不上许松蓝,看不上她所生下的血脉,也对因为女人频频顶撞自己的二儿子失望透顶,继而对澹台彦明视若珍宝,反复催促澹台阔秋请封公府嫡长孙为世子。
澹台雁知道,这件事情明里暗里参与的人都太多,她和澹台彦明不过是成了旁人的棋子,被人利用。
但无论如何,偷闯长兄院落是过,与长兄大打出手也是过,她身为世家嫡女,毫无体统就是过。
明明是她的过错,却让许松蓝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澹台雁吃到教训,自此谨言慎行。祖母说她野性难驯,她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了个大家闺秀;祖母说她不够贤淑,她就将《女四书》、《女训》背得滚瓜烂熟,更勤学女红,一手绣品连女师父都要甘拜下风。
直到后来澹台雁快要及笄,祖母却仍是不肯放过她们母女,在京城中广布谣言,败坏许松蓝和澹台雁的名声。也是在那时,澹台雁才知道这么多年的自愧自悔都错了,许松蓝唯一的过错便是没有出身高门,澹台雁唯一的过错,便是托生在许松蓝的肚腹中。
理智告诉澹台雁,这一切不是她的错,可她总没有办法停下对许松蓝的愧疚。
连澹台雁自己都怨怪过自己,可褚霖却总是向着她。
澹台雁躲在褚霖怀里又哭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忍住泪。褚霖一直将她圈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像是在哄孩子。
想到这个,澹台雁便有些别扭,她挣了挣,带着些鼻音嘟囔道:“热。”
褚霖就知道她缓过劲来了,神情便松快些。
“阿雁渴不渴,要喝水么?”
澹台雁扯住他,摇了摇头。紧接着又好奇道:“陛下呢,我从没听过陛下提起家人。”
褚霖仍旧在床上抱着她,听见这话出了一会儿神,半晌后才道:“朕的父母很早就去了。”
在这样的夜晚,倾吐心声仿佛不再是件艰难的事。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褚霖竟没来由地笑了声:“我父亲是被我母亲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