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言明(69)
自从春耕回来之后,宫中的环境又似乎轻松了些,少有人死去。
苏三偶尔也和隔壁一同被送进来的官女子走动,同龄女子,共同话题总是不少。
官女子房间的阳光甚是不错,苏三将自己养的花草拿了两个过来。
而那官女子很善棋艺,常常拉着苏三下棋,一下便是半天,不争输赢,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苏三棋艺不精,常常苦思冥想,还要悔棋,才能拖延时间,那官女子也不恼,便是等着。
有时候等着等着都能昏昏欲睡,两人便也同塌而眠,等晚膳时间醒来一同吃饭,再继续未完成的棋局。
只是那日官女子被召侍寝,她们的棋局再也没有后来。
官女子的房间从此空下,苏三便常去那房间里,照顾花草,摆出棋局,自己和自己下着。
春去夏来,夏七在官女子房间里昏昏欲睡之时,忽然觉得面上一凉。
她一下惊醒,入目的就是那张绝美的脸。
夕阳之下,那张脸美的没有血色,如人间游魂。
“你是黑无常,还是白无常?”她如此问道。
游魂便是笑出声来,“我是恶鬼。”
“你是要来吃我的么?”苏三打了个哈欠,抿了口茶水,给恶鬼也添了杯茶,邀请这恶鬼坐下,“那我们下棋吧,你如果赢了,我可以让你吃掉。”
恶鬼眼角微微勾起,笑意似乎晕染了整双浅淡的眸子,“你好吃么?”
“应该不是很好吃,我娘说,山上的鬼喜欢吃小孩子。”
那恶鬼一下笑出声,在棋盘对面坐下,“是你走棋,还是我走棋?”
华灯初上,棋局才结束。
赢的是苏三。
不是她棋艺如何高超,只是对方水平太差。
“再来一局,如何?”恶鬼很是悠闲,“这一次你若赢我,我满足你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都可以么?”
青年点头。
苏三便坐了下来,重新摆上棋。
她的棋是父亲教的,那个时候不过黄毛小儿,常常依偎在母亲怀里,走棋前总是想看看母亲神色才敢小心落下,若是要输了,便着急悔棋。
父亲总是笑呵呵,倒是母亲会无奈地说要输得起。
后来她失去了太多东西,才知道输得起是对苦难之人的宽慰。
苏三对赢没有太多偏执,不过还是赢了这貌美青年。
也不知这恶鬼的棋艺是拜谁为师,能差到如此地步。
鬼青年倒是不恼,问她有什么愿望。
“什么愿望都可以么?”苏三看向那双深不可测的浅眸。
“都可以。”
“那再下一盘棋吧~”她弯着眼睛,“和你下棋,很开心呢~”
这个请求叫恶鬼一怔,随即一双淡漠浅眸也温和下来。
只是当下天色已晚,棋局只能放着下次。
下次啊,苏三有些遗憾,“可能再见面时候,你得去黑白无常那里寻我。”
青年莞尔,绝美的兽瞳在烛光中看不出情绪,“我会让你活着。”
他们的棋局直到秋日,中秋晚宴将近,本不需要她如何表现,却因一妃子受了伤,管事的嬷嬷便叫她去替上。
苏三舞艺一般,中秋家宴上场着实是高抬了。
更何况她实在不愿意太早见到暴君。
“你为何如此怕王?”鬼青年问他。
“我只是怕死。”苏三一子落下,便吃了青年两子,“你的棋艺还是如此,我若是死了,可没人帮你练棋。”
“王也不一定杀你。”
“苏家是前朝重臣,掌管财权,一直为新王忌惮,我为苏家女子,怕也会被不喜。”
“你知道,倒是不少。”鬼青年取了新的一格,虽不为妙手,倒也杀出了新的出路,他对这一手也是满意,看着对方略有惊讶的神情,悠哉地端起茶水,才注意到不知不觉已经喝完了,便寄了杯子过去,问道,“对于王,你怎么想?”
苏三失笑,给鬼青年添了杯菊花酿,这花还是她从花园揪来的,新鲜的很。
“等冬日,我给你做梅花酿,那是最拿手,不过可能年关,你们做鬼的都比较忙,”她抿了口茶水,看着棋局,倒是不着急,“我与王从未接触过,大都是听人传言,自然不能给出评价,只不过,我始终觉得,朝堂之事不管多么复杂,都不该用拿手无寸铁的女子来铺路。”
话音落下,手中棋也落下,这一次,是死门。
一声清脆的杯子碎裂声,苏三抬眼,才注意到这青年带有怒气的面容。
她从来反应迟钝,刚刚从觉得鬼的力气大,注意到这青年手受伤了,随即一阵窒息感便涌了上来。
原来是那青年已经按住了她的脖颈,说话的声音带着凉意,“你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