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言明(47)
他如同这个世界上的孤魂野鬼,自有一套生存法则。
而他却又恐惧孤独,常常想把我变成同类。
所以他更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有推荐的么?”他笑着,“你去的那家挺不错,不过我不太喜欢那位高医生。”
“你跟踪我?”
“我只是喜欢看看你。”
我沉默,“你说过不会再为难我。”
“所以你看,我在和你做朋友。”他取出一块巧克力,剥开放我嘴里,“我们只是旅途刚好在一起。”
因为疫情,旅途大都还是在国内,我的路线很随意,随便搜一个地方,然后坐车过去,吃一些饭,和当地方聊聊天,可能过夜,可能不过夜,梁五便是跟在我身旁。
他每天就好像扒在门缝上,只要我出来,必然马上跟出来。
这人腿长手长,总是三两步就跟上来,附赠一个欠揍的笑容,“好巧~去哪儿?”
此时我们都在大理,还能去哪儿,自然是租个小电驴去洱海转转。
梁五长得总是招摇,又是个名人,我并不想和他一道,偏偏人家没这个自觉,一条腿直接便是跨上了我租的小电驴。
胸膛贴着后背,似有似无的伤痕隐隐作痛。
他一路很是高兴,唱着欢快的歌,如同没心没肺的疯子,站在水蓝天蓝之间,大声问我要不要一起拍个合照。
“苏苏,我们一直没有好好拍张照片!”
我们一起拍过很多视频,内容大都不堪入目,见不得人。
倒是没有站在阳光下,心平气和地拍过照,甚至说过话都没有,说到底,我和梁五的那段关系,终究是见不得光。
曾经最害怕的就是和梁五再有联系,唯恐如淤泥的过去被翻出来,然而如今阳光之下,两人都披着人皮,似乎也没什么。
我们一起拍了很多照片,从最开始的扭捏到后面的自然而然。
“苏苏,你该多笑笑。”
这个伤害过我的人如同孩子一样笑着,仿佛曾经的一切不过是个恶作剧。
“我不喜欢。”
“没关系,我也不喜欢。”他并不在意,跨上车座,“要不待会儿你往海里开,我不躲。”
“你怎么不自己进去?”
“我舍不得你呀。”
其实梁五做朋友是不错的,他和小楼一样健谈,又很会揣度别人想法,知道该避免什么,更何况,我们有着同一个肮脏的秘密。
我们穿过喜洲古镇到了双廊,梁五第一次做电驴,被晒得脸发红,屁股也被磨得不舒服,下车便控诉我专走不好的路段。
他说的事实,我并不辩驳。
我们找了个靠洱海的露天民宿,一起吃了半生不熟的特产米线,然后各自睡下。
夜间打开手机,有无数个未接电话,因为提前都交代过,工作的上的事情大都走邮件,电话也就多是私人。
韩一诺的电话是告诉我一切顺利,我克制住问林昊有没有说什么,只回了谢谢两个字。
易正是问旅途感受的,我告诉他很合适带家里人来度假。
老陈和小楼问有没有什么趣事儿,我的心情还不太好,告诉他们回去聊。
楚轩知道梁五可能和我在一个地方,打电话提醒,我将两人合照发了过去,告诉他不用担心,梁五并未为难我。
更何况,梁五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为难我的了。
剩下的电话10来个是林昊的,还有两个是林母和我母亲的。
我与母亲从来生分,不卡着逢年过年或者生日极少联系,便先回了过去。
这里是晚上,美国正是早上。
她的声音还有几分倦意,听到我的声音带着愉悦,“我的姑娘,你总算接了电话。”
“妈,有什么事儿么?”
“昨天定下画展在海城艺术中心举办,妈妈想和你分享这件事儿。”
“恭喜,妈妈真是太棒了。”这是她的心愿,我从心里为她高兴,“什么时候过来,到时候我安排一下,老陈最近发掘了不少好馆子。”
“下周四会先过去聊一下场地布置,你在海城么?妈妈想和你一起吃个饭。”
那我大概还有一周左右的旅行时间,回去刚好就可以和林昊领离婚证了。
总是躲不掉的,回去吧。
我看着满天繁星,片刻的出神,“妈,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下。”
“怎么了?”
“我和林昊下周领离婚证。”
“哦,上帝。”她的声音瞬间清醒很多,“你一定很难过,我的傻姑娘。”
“你和我爸离婚,难过么?妈,我只是单纯地问,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电话那边的她大概能理解我的情绪,回答的声音都很温柔,“我很难过,因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像你的父亲那样,包容我,宠溺我,但是我又很庆幸,因为如果不离开你的父亲,我永远找不到真正理解、支持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