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没有想到会这么苦,她五官都皱起来,可就在她放下碗的那一刹,她面前的那人却伸手往她的嘴里喂了一颗东西。
甜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辛婵眨了一下眼睛,没有反应过来。
简夫人眉眼之间仍然盈满笑意,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这药的确苦了些。”
“你早知那衣裳终归会穿在我的身上,是吗?”后来,辛婵坐在桌前,捧着一杯热茶,轻声问。
简夫人端着茶盏,漫不经心地应:“不错。”
“你也知道小姐的计划?”
“这不难猜。”
简夫人将茶盏随意地搁在桌上,垂下眼眸时,暖色的光铺散着,在她眼下投出一片微暗的影,“我在那衣服上施了术,不论你那位小姐在你身上施加任何术法,也都可解。”她顿了顿,又叹,“只是在衣服上留存术法并不容易,到底需要些时间催动。”
“那么你又是怎么算准,我一定会掉进湖里?”
这才是辛婵最不解的地方,她握紧手里的茶盏,好像分毫感受不到那自杯壁浸透出来的烫意似的。
简夫人听了,却轻抬妙目望向她,“你原本就不是那么听话的人。”
“不是吗辛婵?”
在溶溶灯火间,简夫人的容颜柔和艳丽,当她这一刻看着辛婵时,也没有在笑,那双杏眸便好似能望进她的心底去,“你不怕死,你不过只是不想替她死。”
此刻的辛婵,根本没有办法反驳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也正如简夫人所说,她感激予明娇四年前的救命之恩,但这也并不代表,她愿意就此将自己的性命拱手奉送到予明娇的手里,任她生杀予夺。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在明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退无可退的地步,却还是想通过一些,或许是在别人眼里的无谓挣扎,来保护自己最后的那一点自尊。
就好像辛婵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所以她才那么固执地想要决定自己的死。
辛婵沉默良久,终于再一次问出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你能拔出我体内的魂钉?”
即便此刻,她就坐在这位简夫人的面前,却发现自己始终无法透过她那张漂亮的面容,看清她。
简夫人似乎总是这样热衷于凝视这个姑娘脸上丝毫的情绪,她宽袖一挥,原本被放置在梳妆台上的一把菱花镜就已经握在了她的手里。
辛婵眼见着她站起身,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到自己身旁,伸手之时便已经扯下了原本系在她额头的那根殷红的锦带。
那一刹那,她猝不及防的,在镜子里望见了自己额间那一抹由银蓝双色勾勒出的火焰似的印记。
简夫人轻瞥一眼她额头的印记,“魂钉当然不是那么容易去除的东西,但如今的你,已变得不一样了。”
“这,”
辛婵伸手触摸自己的额头,指腹用力揉搓了两下,却见那印记仿佛已深刻进她的皮肤之下似的。
“这是什么?”她抬首望向简夫人。
简夫人将镜子随手扔下,“天下人皆知烈云城有秘宝,可他们却并不知,这秘宝究竟是什么。”
一双杏眸微弯,她伸出手指轻触辛婵额头的那道印记,“辛婵,你偷走了烈云城的宝贝,以后……可要小心了。”
“这千万宗门,都不会放过你。”她的声音变得极轻。
上古之神开天地,而混沌之初最原始的星云便陨落坍缩,最终化为不周山巅的一株娑罗星,花开之时,枝叶散开便是星罗万象,众多星辰的光影都投射其间,连接成线。
娑罗星有着上古那片混沌里最为神秘的力量,那是这千年万载以来,都无人能窥探的秘密。
数万年前共工怒触不周山,致使不周山巅塌陷落入凡尘,巍峨山体填平了西州川海,引得地壳震动,山河开裂,从此一块完整的大陆便开始分割为八荒九州。
烈云城予氏先祖当初意外寻得随着不周山体陷落凡世的娑罗星,此后便开山建城,在这极尽偏远,只有极昼与极夜平分年岁的地界,建立了那外头千万宗门眼中,最为神秘的烈云城。
可予氏拥有娑罗星已有数千年,却始终未能参透其中的神秘之处,也从来未能成功成为它的主人。
他们只能借由娑罗星每五十年凋零一次的枯瓣,来制作成能够助长修为,巩固元神的娑罗丹。
也是凭借着娑罗丹,予氏才能总是在修行之道上快人一步,甚至傲立九州,但因近些年予南华逐渐无法压制娑罗星,而用来制作娑罗丹的枯瓣也越来越少,所以如今的烈云城,已愈见式微。
或许予南华不会相信,他们予氏花了数千年的时间都未能彻底将娑罗星彻底留为己用,可它却偏偏被城主府里的一个下等奴婢轻易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