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190)
“……我再想想。”
那瞬间,所有情意被碾灭,纪忘舟脸色惨白一片。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
我现在脑子好乱,对不起……”姜听玫伸手堵住耳朵,眉心皱起,她忍着没哭出来。
羽绒服下摆轻轻被风吹动,她觉得自己穿得已经够厚了,可还是冷得过分,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忘记过去所有伤痛了无坚不摧了,可假面盔甲还是一戳就破。她不敢抬头,不敢面对他,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我知道了。”
漂亮桃花眼眼尾泛红,睫毛遮住眼底痛苦情绪,他低低回,声音哑得要碎掉了。
手心垂下,徒劳地握了一把空气。声音消散于雪中,他们咫尺之距,可他却觉得是相隔万里。
无法跨越。
风声微动,雪应声砸下,砸在地上,碎成粉末。
何必证明,他已经心如死灰。
她不爱他,所以,对他不会心软。
护她救她,为她挡流言,为她挡债,不辞千里也要去找她,把这一生所有爱意都献给她,雨夜里的初见,月光下互相拥抱,把所有心底最难堪的伤痛都剖开给她瞧。潦短半生,他从未对另一个人如此。
可从来是一厢情愿。
喉结微滚,他苍白笑笑,眼神变得冷静疏离,低眸,眼神向下,他看了她一眼,再也没说一句话。
赌上一切,换的是这样结果。尊严碎了一地,荡然无存。
紧咬着唇角,姜听玫心口痛得厉害,可她不敢抬头去看他,她徒劳地站了十几分钟,她记不清他是第几分钟走的了。
只记得,夕阳沉入西山,阳光一点也寻不见,风大了很多,吹得她直掉眼泪。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会在她再也不会去爱一个人的时候,有人这么深切地来爱她。
心口说不清缘由地发痛,她永远记得她躲开那一瞬间,他受伤的眼神。
云泽纪家大公子,天之骄子,从来没有为别人弯过腰,何曾卑微至此。
寺庙钟声响起,“哐哐哐”极重几声,沉闷声响,飘散在山林间,经久不散。
手心,脚心都冰冷一片,姜听玫闭了闭眼睫,拍了下肩上的落雪,她自己沿着漆黑无光的走廊走回去,明明暗暗,有地方有灯光,昏黄色,照着她拖在地上的影子,孤零零的。
现在是晚课时间,院中清扫的人也见不到。
她独自回了厢房,站在门口,看着一墙之隔的隔壁紧闭的房门,心口沉重得像压了口寺庙里的钟在上面,每一次心跳,都要耗费莫大力气。
那房门紧闭着,门缝隙隐隐约约透出一点光,她站在门口,也觉得与他靠近了一点,可她还是不敢,不敢再去惊扰。
在冷风中站了快十分钟,她才推开自己的房门进入。
洗漱完,换了暖和的厚毛衣,关上门窗,她还是冷得厉害。
见着玻璃外,一点灯光照着的稀碎雪面,她想应该是雪开始化了。
那一个晚上,她很早就上床,抱着手机,盯着手机联系人里他的名字,呆滞,浑浑噩噩的,看着看着眼睛就不自觉地发酸。
那时候,她尚不知如何面对,可那之后,几乎是重新活过一遭。
她没有给他发消息,只是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紧紧攥着棉被,在月光下辗转,八点到十一点,终于睡着。
僧人,经书,诵经,钟声,表白,他的温柔都游离在世界之外,成了很久很久也忘不掉的神话。
……
翌日,阴,雪已化,春未至。
姜听玫一睁开眼,看着头顶天花板,灰扑扑的颜色,有蛛网结在角落,蜘蛛吐丝,慢条斯理地爬过每一条纹路。
太阳穴连着眼眶都疼,她有些昏沉,伸手摸了下眼角,有点发紧,自嘲地笑了下,原来是梦里也在流泪。
她一想到他昨天的神色,就会心疼,就会难过,她不想他难过,可让他难过的人却是自己。
为什么要在自己没能力去爱的时候遇上他,为什么第一次在寺庙相见的时候,她没有站起来,越过佛祖,走出正殿,走到那桃花树下,走到他身边去。
缓和了下情绪,她起床穿好衣服,洗漱后,听到门口有敲门声。
她走过去,伸手拉开房门,她看见莲生站在门外。
他端了一个餐盘,里面有粥和馒头,他送来早餐。
“阿弥陀佛,女施主,你昨晚便未进食,今早请无论如何多吃一点。”莲生握着手中佛珠,恭敬道。
抬眼,望了那院内一眼,地面是湿的,下过雨,雪已经化完,池面结的冰也融化,水面上漂浮着点点残红,是破碎的花瓣。
那旁边原先有一株已经开花的野玫瑰,现在那枝桠上一片花瓣也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