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105)
在我被骂野孩子, 在我被嫌弃不是男孩子,在我被喜欢的人肆意践踏真心的时候,没有人陪在我身边。
她曾经多天真啊,小时候因为父亲喜欢男孩子,就擅作主张地去把自己长长的头发剪成了一个假小子的发型,她回去,笑着对她爸爸说:“爸爸,我也可以做你喜欢的男孩啦。”
可是呢?终究是不同,他把看见她那短短的假小子一样的头发,勃然大怒,骂她没有一个女孩样,还把她赶出家去反省。
就在老家后面那片山坡上,荒草丛生,周围只有偶尔吃草的牛羊和冷透的风。
四野寂静,人间的热闹和嬉笑全都离她很远,白云很低,压着草面,她穿着略大的男款衬衫,抱膝坐在一片略高的凸坡上,眼底漆黑而悲伤。
她小时候很害怕孤独,可父亲让她连着去那无人的山坡上反思了一周。
她应该哭了,可是这哭声没有人听见。
只是记不清第几次见到纪忘舟,在警局里时,从他眼底恍惚间看到的孤独少年,原来模糊年月,时过境迁,她才想起,那个有着悲伤眼神的小小少年,原来是她自己。
孱弱,无助,失望。
她不愿意做父亲的“儿子”,也再不愿意做他的女儿了。
想到这些,眼泪好像断了线,停不下来,姜听玫移开眼睛不去看他,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哭,不想让他见到自己这么脆弱。
明明是安慰人,反而自己哭个不停。
窗户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雾,反射镜里的光也黯淡,月亮好像被乌云遮住了。
室内的暖气似乎偃旗息鼓,哭过之后,姜听玫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冷。
她想回自己的座位,然后手就被一只大手牵住了,指腹粗砥,温暖干燥,像大雪天里的一串烤年糕,温温的火,木炭灼烧。
而后那双手从后背往前,抱住她,抱住肩膀,气息喷洒在耳畔,温度传递,手心后背都陷入那温暖。
像白日里升腾而起,终归灿烂的一簇焰火。
“阿玫。”他唤她,嗓音低哑,却温柔至极,
“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你并不是没有人爱。
肩角微缩,姜听玫回握住他的手心,轻轻闭上眼睛,“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对吗?”
“永远像朋友一样,老了也要住在一起,好吗?”她承认她贪心。
无限纵容,他总没办法拒绝她,垂了眼睫,眼底情意悉数掩藏,他回:
“好。”
——
正式开始上课第一天,姜听玫只收到他一条简短的短信,[走了。]
她打字删除很多次,最后回:[好,路上注意安全。]
那节课是她漏掉好几年的微积分课,黑板上的公式,奇形怪状的符号,好像天书,她慢慢回想,想在记忆里找到曾经属于数学的一席之地,可最后还是徒劳。
于是那节课,她荒废了一节课,全用来想他。
下课后,她默默把位置挪到第一排,然后上楼,找林礼申请了补课的事。
之后的一周里,她每天的课程从早上八点排到晚上十点,没一丝空闲时间,她发了疯一样狂补以前忘记的专业知识,写废了的草稿纸摞起来和桌上的水杯一样高。
室友看不过,过来看她,劝,“其实你学的数控原理和电气控制这两门这学期不考,不用忙着补。”
手上笔演算不停,姜听玫认真回,“谢谢你,不过我还是要补的。”
室友见她拼命三郎的架势,拦不住,也就算了,自己一边追剧去了。
这样的进度,睡前脑海里都是题目和知识,过了一周多,才把以前落下的课程差不多捡上,闲了周末半天。
她拿出手机,点进微信,看着聊天框发呆,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十多天没有联系了。
自从那晚从酒吧回来,他们没有怎么聊天,第二天他离开A市时也没来找她,只是不咸不淡的一句,“走了。”
他态度冷淡,她感受到了。
现在细细回想,应该是他们那晚在车里,她说要永远和他在一起,永远像朋友一样,老了也在一起,把他吓到了吧。
他那时虽然答应了好。
可谁也不知那是否是真心,毕竟永远实在太难,太枯燥。
她太自私。
而这一周多的断聊,也印证她的猜想,他逃避,抗拒着与她永远。
心底难受,像针扎,扎成了筛子,都快呼吸不过来。
看着一周多前的聊天记录,最后一句还是她说的那句“今晚我都要学习,现在不和我聊天就没机会了哦~”
而对面没有回应,一直以来的聊天记录也是如此,她说得很多,像个话痨,而他只回简短一两句,好像她在勉强。
点进朋友圈,仍是一条更新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