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姜晚贞盯住天花板,想也不想就回答。
一个“是”,好似一记重锤,猛地砸向他。
陈堪说:“你从前不是如此——”
“你从前也不见得了解过我。”
“我们,也有过两年好时光。”
“都是过去时。”
“姜晚贞!”
“想杀我就掏枪,举枪杀我,你应当很熟悉。”
“有时候真恨你过于机敏……”
“哼——”姜晚贞冷冷地,勾了勾嘴角,总算大发慈悲望他一眼,却仿佛望一滩烂泥,毫无感情。
陈堪伸出右手,大拇指指腹反复摩挲着她脖颈上细嫩的皮肤,着了魔一般呢喃,“我确实想杀了你——”
他眼底的怜爱骤然间被黑夜抽走,换作一片墨黑的冷,冷得人心颤。
收紧虎口,只那一瞬,他看见一条离开湖泊的鱼,在堤岸的泥潭里扑腾挣扎,很快,很快就要安静。
他松开手,她重新活过来,捂住喉咙,咳得心肺都疼。
等姜晚贞喘过气,再看陈堪,他却红着眼睛,流着泪,无助地哭着,如同一名走失的孩童。
他哭着说:“贞贞,不要离开我…………”
“贞贞,他们个个都当我是刀…………”
“贞贞,我好怕,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他缓缓地,把头靠在她胸前,温温热热的泪顺着他的眼角濡湿了她的皮肤,在此冬夜当中,渐行渐冷。
他紧紧抱着她,只当北半球仅剩这一个温暖怀抱。
姜晚贞仰面望住始终沉默不语的天花板,长长地、轻轻地叹出一口气。
浑浑噩噩,她就此被陈堪搂住,在原本属于她的床上睡足一夜。
醒来时床畔已空,阳光落在浅金色被面上,空气中已经没有了眼泪的味道。姜晚贞靠在床头,头脑放空,呆了呆,想不起昨晚发生什么。
转头看,那支□□Pico安安静静躺在床头柜上,附带一张字条——
“新加坡也不会是避难所。”
然而,谁说她要去避难?
她已然下定决心要与他同归于尽,不死不休。
陈堪是被一通急电叫走,走时仍不忘亲吻她侧脸。
晨光下,这一刻,如同从前无数刻,令人怀念。
却也拖不住他匆匆脚步。
谁知道“商会”要在八点四十五分开会?开玩笑,真当他们是正经打工仔。
陈堪抵达富荣俱乐部时,奇德叔、肥戎、阿沾、光哥、潮州仔都已经到齐,一张圆桌坐成一圈,打着哈欠,饮早茶。
陈堪一个个看。
奇德叔年纪最大、资历最深,老态龙钟,一不小心就要去见他广西老祖。
肥戎,脑满肥肠,成天嘻嘻哈哈,没一句真话,像只深海鱼——嘴唇厚眼睛小,四肢滂沱,脑袋迷你,只知道给光哥当狗。
阿沾呢?年纪轻,手却狠,一双细长眯眯眼,乌青凸嘴唇,简直厉鬼现世。
光哥正正经经,阴险狡诈,是他最强对手。
潮州仔?至今看不透,最大可能是低B。
整桌人只他英俊潇洒,人模狗样。直到光哥喊他,“阿尖,过来坐。”
他当下就想斩下他那颗死人头。
阴尖阴尖,爬到什么位置才能摆脱这两个字?
奇德叔拄个拐杖,慢慢吞吞开始讲:“你们都清楚,话事人,三年一选。因为五爷出事,我暂代,不过暂代,也要有期限。”
意思是要选新一代话事人,在座哪一个没有野心?通通放亮双眼,紧紧盯住奇德叔那张布满橘皮的老脸。
“要选,就要按老规矩,但五爷进去之后,龙头杖始终没有下落,照我讲,龙头杖是形式,也是规矩的一部分,不如这样……”
怎样?你倒是说下去,不要一口气喘不上来,喝人参茶续命。
陈堪抬头看,对面光哥的秃头此刻都格外亮。
“我、肥戎、阿沾、阿光、潮州仔同阿尖,一人一票,谁找到龙头杖,谁再算一票,下个月初九,就在这里投票。”
话讲完,桌上一片寂静,抽烟的抽烟,发傻的发傻,直到光哥起头鼓掌,一帮大佬才应付式的拍拍手。
肥戎第一个站起来,举起拳头,高喊口号,“我同意,一人一票,够民主。”
潮州仔满嘴烟,熏到自己都睁不开眼,“龙头杖还有一票呐。”
“龙头杖是不是还在五爷手里?”光哥在桌面上问,一双眼睛看向的确是陈堪。
陈堪对此毫无兴趣,耸一耸肩,说:“Sorry,没人知道。”
潮州仔添一句,“五爷的儿子女儿不是还在?”
阿沾说:“五爷家的事,不是已经划过红线?再惹事,当心五爷供你出来。”
陈堪看着潮州仔,“动她?我一定把龙头杖从你下面塞进去再从你嘴里掏出来。”一挑眉,嬉皮笑脸好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