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位James Law 不是传统画家,她上一回看到他的大名是在小报杂志上,他为女友创作的人像画刚刚拍出高价,转头又与女学生谈起恋爱,口口声声将新欢称作“美神缪斯”。
姜晚贞对艺术家的私生活没兴趣。
她继续保持礼貌微笑,也继续回绝肖老师,“我的时间安排太满,抽不出空闲做其他工作,多谢肖老师,电梯到了,我先走一步,下次见,拜——”
电梯门缓缓合拢,肖老师装满遗憾的脸孔也消失在电梯门外。
满满当当一叠推荐佣金,他只看到、吃不到,怎么能不遗憾?
时间还早,姜晚贞没有忘记今日重头戏,如果不把手头上的“宝贝”安置好,她恐怕今晚仍要睁眼到天明。
巴士车来到赛马会康复中心,电梯上四楼,照例来到403号房间。
姜文辉躺在最靠窗那一张病床上,正睡得安详。
她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到姜文辉床边,弯下腰,嘴角带笑,静静观赏他在梦中世界遨游的表情。
“乖乖仔…………”
姜晚贞低下头,轻轻在姜文辉额头落下一吻。
也只在这一刻,她脱壳,伸展,露出最柔软的自己。
“你要帮我好好看住这些东西,不然我同你都要完蛋。”
走出403号房间,她立即到接待室,去替姜文辉交完半年费用,姜五龙藏起来的美金用完三分之一,即便是黑钱,也为她的生活减压,令她能有三秒钟时间,松一口气。
因此谁会嫌弃钱脏?
全世界恐怕只剩下姜文辉,傻到让自己丢掉半条命。
一天的行程结束,姜晚贞格外轻松,一路哼着歌,搭969A号夜班巴士过海,从拥挤嘈杂的热闹都市走到斑驳老旧的偏僻岛屿,仿佛只是一个眨眼就到。
春勘角道下车,步行回到那栋摇摇欲坠的老楼,开门时稍稍疑惑,为什么今天如此安静,听不到电视上唱《帝女花》,亦听不见奶奶骂阿五反骨仔,不听话,四处闯祸。推门前姜晚贞特意低头看表,发觉时间还早,十点不到,奶奶鲜少在十一点之前上床盖被。
门推开,一室安静。
奶奶躺在客厅中央,安静得仿佛一个刚刚睡着的小女孩。
甜甜地,沉在奶奶的童梦当中。
“奶奶!”
姜晚贞一声尖叫,打破了前后邻居难得的安静时光。
果然,生活不允许她轻松三秒钟。
第26章 . Chapter26 仿佛,又是另一个……
Chapter 26
这个区、这类唐楼, 人员混杂,治安奇差,盗窃案是家常便饭, 家家都习以为常。
遇到家门失窃,无非是尖叫、大骂, 继而报警录口供, 最后一家人同坐一张桌,庆幸, 哎呀,幸亏失窃时家中无人,否则遇到悍匪,小命都要不保!
所以左右邻居听见尖叫声, 都探头来看,口里念念叨叨, “不是吧,又是哪一家失窃?这个月已经第三宗啦, 这班警察只吃饭不做事, 都不如楼下古惑仔手脚勤快。”
姜晚贞家中被翻得一塌糊涂,仿佛台风过境,连地板都掀个底朝天。然而她根本顾不上满目疮痍的屋子,她一进门就跪倒在客厅中央, 颤抖着手去碰奶奶的鼻息——
万幸是人还活着,只不过呼吸微弱,嘴唇发紫, 正挣扎在死亡边线。
姜晚贞因此彻底醒过来,擦干净眼泪,打电话call白车, 再去仔细检查奶奶身上是否留有明显外伤,接下来把人翻转到正面仰躺,尽量让昏迷中的奶奶能够保持顺畅呼吸。
做完事她才发觉自己浑身颤抖,如置冰窟。
等白车的时候时不时朝门外看,仿佛在等人——
亦或她慌慌张张,绝望心伤,就是在等一个可依可靠,可供哭泣的肩膀,这肩膀务必属于一位成熟温和的男性,甚至可以不必是陈勘。
女性下意识的脆弱时常成为自我毁灭的引线,令她、她们,心甘情愿沦为弱者。
城内又下起雨,淅淅沥沥,不是台风咆哮,是维多利亚港的心情糟糕,正在为天幕下流浪的夜归人落泪。
姜晚贞依旧想不起自己是如何登上救护车,再如何赶到医院,守在手术室门前。
记忆在紧张情绪下被抽空,她脑海空白,只记得三分钟之前,医生告知她,“初步诊断是情绪激动引起的脑血管破裂,需要进行紧急手术,手术以及术后康复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小姐,我看你一个人,你成年没有?经济上有没有问题?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你不要太激动,深呼吸,慢慢来…………”
后来?
后来她似乎就被医生按在手术室外的休息椅上,两只眼直勾勾盯住对面提示灯,愣愣地出了神。
“贞贞、贞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