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贞合上藏在书桌底下的爱情小说,听神学老师讲完最后一句“上帝爱世人”,终于长叹一口气,收拾背包要走。
同学钟玲玲三两步赶上来,拉她手腕,“贞贞,一起吃冰呀。”
姜晚贞原本不喜欢社交活动,然而她回过头,撞见钟玲玲顶一张红扑扑脸蛋,一对小鹿似的圆眼睛,扑闪扑闪,向她露出少女的天真光芒,实在可爱,令她狠不下心拒绝。
只好说:“你想吃什么?我不喜欢甜食。”
“文华冰厅,你去过没有?”钟玲玲兴奋地跳起来,“我大哥说,那家店又闹又乱,但是蛋挞同菠萝包都靓到爆。”
“你不是要吃冰?”
“哎呀,顺带嘛。我以为你只喝水,不吃饭。”
“那我靠什么活?”
“餐风饮露嘛。”钟玲玲撒娇似的抱住姜晚贞手臂,推推搡搡往外走,“都说你住在冰山上,约你一次好难得,靓女给个机会,今天让我付账。”
姜晚贞说:“听名字就知道不会超支。”
钟玲玲笑得两眼弯弯,“听名字就知道很新鲜,你一定没去过。”
“你怎么知道?”
“我猜呀,这里谁不是?”钟玲玲环顾四周,都是中产家庭以上。
姜晚贞说:“我小时候都搭巴士上下学,吃午餐都困难。”
“那你家这几年行大运啦!”
“是啊,抽中头彩。”
“呀,还真有这种事?”
“所以这些冰厅茶室,我都是常客。”
钟玲玲嘴角向下,愁眉苦脸,“那完了,我们还以为你会惊喜加意外。”
“我们?”
“哎呀哎呀,讲错啦,是我是我——”
姜晚贞突然意识到宴无好宴,到达目的地,果然是“我们”。
“立森!”
“阿玲!”
老友相见,分外亲热,趁得姜晚贞倒像个多余的人。
一转头见到她,姜立森又像个误入牌局的小学生,局促地捏住衬衫衣角,一双眼在眼眶里转圈,左看右看偏偏就是不敢看她,头也放低,下颌收紧,“姜……姜同学你好…………”
不知道的以为他旷课被老师逮住,正在指认现场。
“你也一起饮茶吗?姜立森。”
“嗯……我…………到放假…………我做东…………”
她与姜立森在同一个班,却不常打交道,只知道他看起来家世良好,多半是父医生,母律师,组成中产阶级之间的强强联合。
因此家教森严,礼貌周到,见到心仪的女同学,一瞬间满脸通红,好比一只熟透的水蜜桃。
比钟玲玲更娇。
“你做东?”姜晚贞故作惊讶,“我以为是钟玲玲同学发大财要请客,原来啊…………”
拖长音调,眼神调侃。钟玲玲在她的视线里败下阵来,闷头闷脑拖住她做到姜立森对面。压低声音求饶,“我知道骗你是我不对,不过你就当给我个面子,姜立森求我一万次我才答应。”
“贿赂你多少?”
“限量版。”
“折成钱分我一半。”
“喂——”钟玲玲抬头瞪她,她亦瞪回去。
钟玲玲只好服软,“回去再算账。”
整治下午七点半,小店里人来人往,生意火爆,周围有人吹水有人吵架,声音震得人耳膜嗡嗡。
斯文有礼的姜立森也不得不提高了声量,将餐牌递给姜晚贞,“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
姜晚贞不同他客气,招手叫人,熟练下单,“Big Man菠萝包,火腿腌列,两杯冻阿华田。”
顺口帮钟玲玲也点完。
伙计收笔,夹在耳后,转过身又去忙。
姜晚贞抬头四顾,两三年都不曾光顾过,此处依旧是泛黄的瓷砖,老旧的餐桌,还有仍在不停卖力工作的老式电扇,咿咿呀呀诉说着过时的情节。
一个不小心就望见斜对面角落里,坐着一位熟面孔。
嘈杂闹市里也像明星出街,令你一抬眼就找到他。
老旧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也仿佛会发光,衬得眉与眼都精妙,深深,穿过人群锁住她。
两人目光在人群缝隙中相遇,他勾起嘴角,似笑非笑,举起桌上冻柠檬水,朝她晃一晃玻璃杯。
身边还坐着一位长发女人,脸孔被对面的同伴挡住,看不清楚。
他的示意,姜晚贞只当没看见,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重新去看面庞白皙的姜立森,也不知怎的,大脑空白,忽然间脱口而出,“你好白……”
姜立森一愣,随即讪讪地笑,“可能是不常运动的原因——”
“是哦,你真的好白,比我都白,不信你看——”
无奈钟玲玲还要来凑热闹,把小臂和姜立森的凑在一块,黑白立显,“姜立森,你才是白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