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心愤怒,诅咒他永失所爱。然而陈勘仿佛没听见,平静地看着她,眼里是一潭死水,“谁说我是来找你离婚?我不过是来提醒你,明天十点,新店开业,你少喝一点,准时出席,不要让姚生难堪。”
“姚生姚生,如果没有我爹地在,你是不是连看都不想多看我一眼?”
“你说呢?”他反问的声音很轻,却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姚美芳心上,她的眼泪止不住向外涌,却又不想让陈勘目睹自己的脆弱,因此只能拉过被盖住头,大喊着:“滚,滚出去!”
陈勘自然十分乐意“滚”,他似乎是一台没感情的机器,留给她的只有冰冷和无情。
可是她有什么错?
她最大的错不过是“爱他”。
时间入秋,天气转凉,姜晚贞也要多加一件开司米外套。
她已经收拾好行礼,于宝哲也依照约定时间来送证件。
他递给她一本绿色护照,打开来上面是她早年间的入学照,所属人为“乔嘉安”。
于宝哲说:“落地给我电话。”
姜晚贞点点头,从包里抽出一卷录像带递给他,“就当是生日礼物。”
于宝哲疑惑地接过来,问:“这是什么?”
“一个秘密。”
“我十二月生。”
“就当提前过。”姜晚贞抿嘴笑,忽而张开双臂拥抱他,让于宝哲愣在当场,一动也不敢动。
她说:“谢谢。还有…………你做的都是正确的事,不要再为此感到任何愧疚,错的是姜五龙,不是你。”
“贞贞…………”
“可以出发了吗?”
“好。我送你去机场。”
短暂相聚,长久分离,本就是人间常理。
上飞机前,姜晚贞摸了摸仍旧平坦的小腹,真心与过去道别。
一天一夜后,加拿大蒙特利尔机场,姜晚贞出关后走进洗手间,关上门,把属于“乔嘉安”的护照撕得粉碎,扔进洗手间冲走,从手提包内侧掏出一本重金购买的新加坡籍“姜胜晚”的护照。
从此彻头彻尾,迎来全新人生。
留下陈勘在红港暴跳如雷,“什么叫落地就消失?叼你老母!你保证过我什么?找不到人,我分分钟杀你全家!”
“你要杀警察?”邓深吸一口香烟,无奈地说,“我去想办法。”
可陈勘根本无法冷静,“找不到人,我马上绑炸弹和姚金龙同归于尽。”
邓只好说:“你不如炸死我…………我都累到虚脱…………”
然而这世界三百六十个国家,再也没有“乔嘉安”的痕迹。
一九九九年年末,世纪交接,有人宣讲末日理论,有人换新装迎接新千年。
街边电视广告里,刘德华在讲“今时今日的服务态度是不足够的”,各行业摩拳擦掌,要同内陆同胞做大生意。
姜晚贞刚从律师楼下班,正开一辆白色丰田车,到路边插空停车。
高跟鞋“咚咚咚”踩着地面,她赶时间要去“春天幼稚园”接人。小跑时手提包里“嘀嘀嘀”一阵响,显然又有急Call,令她不得不埋头找寻手提电话,一不小心撞上白衬衫,两人连忙齐声说“Sorry”,一抬头,两个人都愣住——
一时间四下无声,城市都变空寂旷野。
男人英俊依然,只不过多几分成熟,多几分稳重,便更显得“身价倍增”。
女人从青涩长成妩媚,已经够能力独当一面。
“沈Sir,里面已经清场。”直到下属的报告,才打断一场原本不应当存在的相遇。
姜晚贞这才注意到他的高级警督肩章,趁他回头去和下属谈公事时,匆匆低下头往前跑,慌乱地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好在赶上幼稚园放课,远远就看见一位穿白衬衫打领结,配格子西裤的小小绅士向她招手,等到老师允许,小绅士立刻笑眯眯向她飞扑而来,一把抱住她小腿,撒娇说:“妈咪,我好想你。”
姜晚贞的心都要融化,摸摸他的小脑袋,将他一把抱起来,连同她的巨大公事包一起,显露伟大母亲的惊人臂力,“才半天没见就好想我?”
“一分钟不见都好想你。”
“你又想吃什么?”
“巧克力冰淇淋,小小吃一口可不可以呀,妈咪?”
她正打算板住脸拒绝,却没想到身后有人,仿佛鼓足一百二十分勇气,才敢发声,“姜小姐…………”
她回头,爱过的人依旧入梦中轮廓。
只不过他此刻泪在眼中,心在颤抖,他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请你喝杯咖啡?”
她愣在当下,迟迟不肯发声,但她怀里的小宝贝却兴奋异常,小小一根胖手指指向白衬衫,“妈咪,是警察耶,我要同警察喝咖啡!”
好多话讲不出口,也不必再讲,就当往事随风走,一切从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