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越见她一人坐在这边,便走了过来。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他仍是含着谦谦君子般的笑意,一如往常。
南迦觉得,她很难对他产生多深的怨恨。最多,只是怨怪。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只是曾经受过太多的伤,遍体鳞伤之际身边只有她,于是把她看得太重,而且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使得他的性格不大健全,过分偏执,所以才会做出这么多错事。
她笑了笑,“这里安静些。”
见她还愿意和自己说话,司越松了口气。在过来与她搭话的时候,他其实犹豫过,怕她不理自己,或者看见自己就躲开。还好的是没有。
南迦依旧是如他记忆里一般的善良。他虽然已经不是他了,但珍贵的是,她还是她。
司越倍感知足了。
只要今后,他们还是朋友,这就够了。
他可以默默地看着她,她也没有讨厌自己,这就够了。
他虽然还是很后悔自己出现得太晚,但是一切事情已成定局,现在再去想太多都没用。
司越原先是应该去和商界上的人打打招呼,拉近拉近关系,说是来参加婚礼,其实不过是来借机交际。这个圈子的人都如此,谁也不能免俗。
沈家和明家的婚礼现场,来宾肯定很多,也肯定个个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这种场合,挤破头想来的人可太多了,他们都巴不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多和几个人说说话。但司越忽然就不想像他们那样了,他在南迦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那我也跟你一起躲躲清闲吧。”
南迦笑了笑。
婚礼很快就开始了。
司越与她闲聊着,聊着追寻最近的生意如何,她最近怎么样。南迦把她和冯春琴的事情说给他听,叙述的时候,她已是能做到勉力平静。
他到底是参与过她童年的人,如今一切事情都有了结果,她也想让他知道一下她和冯春琴的事情。
司越听罢,愕然不已。
是啊。
谁都无法想象,世间竟然会有人心思恶劣至此。
在得知自己的孩子不是亲生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去换回来,也不是别的,而是——不能换,我要让我的女儿在别人家过好日子。这也就罢了,她但凡好好对待南迦,倒也不是无法原谅,可事实并非如此。
好半晌,司越只能挤出一句:“她……简直十恶不赦。”
南迦目光飘忽地看着台上的明姣,被鲜花和爱意包裹,明姣的脸上是烂漫的笑。
女儿的这一画面,应该是全天底下的母亲都想见证的。
但是她果断地斩断了冯春琴见证的权利。
她一点都没有后悔,隐隐的,还觉得很畅快。
“你说,冯春琴现在得多想出现在这里呢?但是她出现不了,她没有邀请函,她连这里都进不来。她看不到她的亲生女儿嫁人,也不知道她的亲生女儿嫁的是什么人。”南迦觉得很过瘾。
她不要当圣母,圣母太累了。同时她也给予不了冯春琴什么惩罚,她更是无法对冯春琴的亲生女儿产生什么怨恨和伤害。这一切,都是怎么想怎么憋屈的,无力又无奈,简直憋屈到了极点。
她眼下所能做的,也仅有这么一件事。
还好,这件事就已经足够畅快人心。
司越道:“这的确是件很值得遗憾的事情。迦迦,我们被坏人伤害,却不能要求自己也成为一个坏人,然后伤害回去。但没关系,日子还长,她的遗憾,还有一生,今天只是个开始而已。”
他说得对。
南迦渐渐有几分释然。
她舒了口气,不愿再去想。
“好。不想她了,她不值得我花费太多的心思去怨恨。”她耸肩笑笑,笑意轻快。
司越也跟着她笑起来,“这么想就对了。”
旁人在热闹,在忙碌,他们两个坐在这里,可真是躲了个好清静。
聊聊这个聊聊那个,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南迦好像又找到了小时候的感觉。什么事都没有的午后,他们静静地玩着小孩子很喜欢玩的、现在看来却很幼稚的游戏。时光斗转,恍惚间,却仍像是回到当年。
说着说着,司越偏头看她,问了句:“看你这样,顾识洲伤势应该好多了吧?他什么时候回国?”
南迦的笑意就那么僵在了脸上。
她愣愣地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她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听力来。她的听力,是不是出现问题了?他刚刚说了什么?
原先是见她很轻松的样子,司越才有这么一问,他也就是难得好意地关心了下顾识洲,却没想到——
看见她这样吃惊,他心里便暗叫不好。
她这样轻松,不是因为顾识洲伤势好多了,而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顾识洲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