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谋已久(82)
末了她低下头,眼神温和,嘴边扬着淡淡的笑意。
“其实,我最最喜欢平平了。”
冰凉的手指抚触在潮湿的墓碑上,一只红色的七星瓢虫爬到倪言的手边,驻足,昂起身子仿佛是在看她。
倪言瞧了它一眼,含着泪失笑。
倪安平喜欢甲壳类昆虫,因为觉得他们的“盔甲”很酷,它们远比它们的外表看起来要坚强。
它来到她身边,倒像是给了她一份慰藉。
季以川与倪言并排蹲下,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少年的模样。
墓碑上的照片里,少年的脸孔不再被鲜血覆盖,露出了他原本俊秀又开朗的笑貌。
季以川露出笑容,笑容过后,怅然若失。
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人离去,可在自己眼前离去的,永远最深刻。
那样抱着他能活下来的期望,没成想最后还是落了遗憾。
倪言指着季以川对着墓碑说:“你不知道他是谁吧?他是那天冲上来想救你的人,虽然……他真的很勇敢不是吗?”
虽然结果皆不如人愿。
他们从朦朦亮的阴天一直待到了傍晚,大多时间并没有说多少话,静静地闻着雨后花香。
下坡的路走得快,却像是比上坡更难走,每一步都是在远离安平,将他一个人又留在了那里。
倪言问季以川:“你一向来是如此不计后果地助人为乐的吗?”
季以川说:“大概是我实在不愿看到有机会得救的人——因我的怯懦而离开。”
正因如此,他竭尽全力却没能改变的倪安平的命运,才在他心里刻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疤。
倪言笑了笑,转头看他:“林则睿真不会看人。”
季以川:“嗯?怎么提起他?”
倪言交叉双手背到身后拉伸,昂起头看傍晚阴沉的天:“因为他一直说你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和他分手以前,我对你一直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以为你是那种有钱又高高在上的冷血动物。人不可貌相,你还挺有善心的。”
季以川哑然失笑:“只是挺?”
倪言纠正自己的用词:“是很有。”她顿了顿说,“你真的很有勇气,我扪心自问,如果街上遇害的是一个陌生人,而暴徒手里有武器,我一定打不过他,我敢上前吗?我很确定我是不敢的。我想我只能做到跟着人群一起去压制他,又或者是拨打报警电话。”
季以川沉默了片时,他不动声色地牵起倪言的手:“这已经足够了。”
倪言没有回应他的话语,手指勾住他的拇指,抿起嘴:“如果在你早已知道结局的情况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冒着危险去救人吗?”
他想了想道:“会。”
倪言问:“为何?”
他不作想便答:“万一这一次的结局不同呢?”
万一,万一。
人总是这样,和命运豪赌。
大多人输得一败涂地,又或者从此不敢再赌。
倪言释怀地朝着落日的方向笑了。
还好,他是赌赢了的。
就像在马尔代夫时,他还是那样冲了上去,没有犹豫。
幸好,那一次的结局不同。
倪言捏起季以川的手凑到自己眼前,盯着良久,又大幅摆动手臂晃秋千。
“平平若是还在,他一定很喜欢你。”
季以川侧眼静静望着她:“那我一定也很喜欢他。”
“是吧。”倪言抬起头,与地面平行,笑着从眼眶中落下今天的第一滴眼泪,“真是可惜了。”
命运与缘分的残忍之处就在于,它给你两条幸福的道路,你选择其一,便遇不到其二。
倪安平和季以川在倪言生命中的位置是矛盾的。
如果那天她和安平没有去那条街,倪言会陪倪安平一起长大。
那么她也不会遇见季以川。
他们只不过是喧嚣街头的陌路人。
而命运它又是怜悯的,替她摘下选择的烦恼。
这一选择,终究是由不得人。
她没得选。
第35章 炫耀
又过了一段时间, 季以川说他要到上海出差两日,问倪言愿不愿意跟他一起。
倪言摇着座椅,电脑屏幕里正展示着闻耀科技的新闻。
她塞了一颗草莓到口中, 眨着眼睛问他:“是处理YN-1相关的事吗?”
季以川怔然,末了含笑问她:“你怎么知道?”
倪言得瑟地挑起眉头:“当然是因为你露出马脚了。”
季以川附和她:“看来是我的演技不足。”
倪言咬着草莓尖看他:“现在回想起曾经的事,我突然发现了好多证据。而我居然直到现在才发觉他们。季以川,你到底是从何时起喜欢我的?”
其实倪言是在想, 他是不是因为没有救下倪安平,才在潜意识里想对她好, 弥补一个遗憾, 安慰自己的内心。人的情绪有时就是很难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