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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回信(82)

而迟雪的头仍埋在被子里。

许久了,只是呜咽着,重复说:“我很难过、我只是很难过。”

本该感到庆幸的。

她不再欠叶南生天大的人情,原来那个梦是假的,她所相信的一切一直都存在。

可是那一刻,所有的,一段时间以来笨拙的表现都一桩一件浮现在她脑海。

她如笨拙的小丑,在解凛面前挥手,说你看看我,再看我一眼,你认不出来我吗。

你再看我一眼,一眼就好。

她快要低到泥土里,唯恐他发现,又唯恐他发现不了是因为忘记。

反复的试探,落泪,反复的传达,失落。

在她得知真相而想起出院后阳台上、解凛淡淡的寒暄时全部崩塌。

她的丑态何其滑稽,方雅薇说羡慕她,其实她自知这一切不过只是自己感动自己,原来最可悲的,并不是他憎恨或忘了她,而是他愿意为她流血受伤愿意照顾包容,可在他心里,始终她无论在哪个时间出现,都只是可以伸出援手的芸芸众生之一而已。

他有多么慈悲。

她就多么可悲。

“可是爸,我真的,”她说话都在抽噎,“我真的,很喜欢他。我没有,没有别的,很大、很大的奢望。我只想,我只想……”

我想问他,你还记得我吗?

我们还可以和好吗?

我想问他解凛,我还会是,还会是和别人不同的,只有一个的“小老师”吗?

这一次不要不看我的脸。

不要只是看一秒就移开。

不要沉默,不要冰冷得像一个陌生人不要伪装。

“我一直说,不认识,也没关系,”她说,“可是原来有关系,很有关系,我做不到不在意。”

她捂着脸,只是在父亲无措的目光中痛哭着。

直到楼下忽传来单车的车铃声。

*

解凛一如既往把车停在楼道里,锁上车,准备离开。

然而站起身时。

“解凛——”

有人忽然在背后叫住他。

熟悉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人僵住,却忍住没有回头。

想装作没有听到,继续上楼离开。

“解凛。”

然而那个人仍然固执地叫住他。

在他已经踏上几层阶梯过后。

那个人远远问他:“当年说过的话,还作数吗?”

他仍然往上走。

不回头。

右手死死攥住灰尘遍布的楼梯扶手。

而那个人也始终没有走近。

仿佛只要他不停下,她就绝不会再近一步。

只是在他即将要走进拐角时,才最后问他。

“七年,算失约吗?”

他脚步顿住。

只一瞬的晃神。

忽却又听到身后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而后她紧抱住他,在清醒而非醉意朦胧的时候,两手收紧,紧搂住他的腰。

她流泪的脸贴着他的背。

她说:“我是迟雪。”

千千万万句,无数欲诉未诉。

落到最后,也只这一句而已。

而这次没有已过期的灰标,没有撤回的选项。

她要亲眼,亲耳,站在他面前。

固执地等待答案。

第29章 永不褪色的青春回忆录。

七年前。

整个高三下学期,迟雪其实过得都非常郁卒。

以至于夏天来到,高考和毕业在即,似乎也没什么实感。

只要在学校,她的生活永远是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六点的早起铃声成了她身体的默认信号,起床后洗漱,旁的宿舍同学大都还埋头在被子里赖床,她已赶早去食堂买糯饭团或吃碗粉。

食堂里稀稀拉拉只坐几个人,有人边吃粉边背书或看单词,迟雪也不例外。吃一碗粉,温习了一页物理错题。

从食堂出来,有时天阴,有时尚未天光尽。

高一高二的学生匆忙跑过她身边去大操场赶早操,她也莫名其妙跟着小跑起来, 第一个到了教室。

便又总是成为第一个摁亮教室灯光的人。

高三唯一的任务只有学习,已取消早操和跑操,整天似乎就是泡在教室闷热的书海中。

空调驱散湿热空气,没办法缓解日甚一日的焦虑,连方雅薇那样平时不怎么着调、历史书里夹小说的吊车尾,也开始捡着最后两节晚自习在楼道里背化学方程式。

黑板上头那个“距离高考还剩最后××天”的数字越来越小。

从十位数到个位数。

晚自习的教室鸦雀无声,连课间也很少有人走动,只有笔尖蹭在纸页书写的窸窣声音和避不开的翻页声,营造出叫人经年难以忘怀的紧张感。

偶尔迟雪学累了,眼睛都疼,会取下眼镜,停下笔来做会儿眼保健操。

前桌的同学刚好从老师办公室问完问题回来。

踮着脚尖从旁边椅子后头过身、想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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