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枪伤吧?”
迟大宇感慨:“不过还好,只是打在左边肩膀上——最多是影响他左手、以后可能会不太灵活。好好养着还是能养回来的。”
他似乎已经猜到什么。
但却并不细问。
见迟雪还傻站在楼梯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反倒摆手“赶”她。
“去吧,”他说,“记得回来吃饭,爸给你炖汤。回头给人带一碗。”
迟雪遂很快扭头下楼。
心里感叹于父亲态度的前后转换,但等亲手敲开解凛公寓的门,入目第一眼、看到客厅里坐着的大波浪同薯片仔时,那种微妙的心情,瞬间又变成快要酸倒大牙的奇怪感觉。
站在玄关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而解凛关上门。
一扭头,看她还站着不动,又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
她却只把手里药膏交给他,说:“祛疤的。”
简直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无奈迟雪的性格一贯如此:一旦遇上她觉得棘手或不愿面对的问题,她就会生硬地转移话题。她说完便照着大波浪和薯片仔的样子,拿过旁边鞋柜上的塑料袋往脚上套。
剩下解凛在旁,手里拿着药膏,竟难得一头雾水,眉头紧皱。
很显然。
对于他来说,感受到女孩生气和反应过来女孩生气的理由,难度层级完全呈指数型递增。
整个房间里,最后亦果然只有同为女生的大波浪最先反应过来。
几乎是一跃而起,又亲切地过去挽迟雪的手。
“迟雪!早就想跟你聊聊天了。”
她说:“之前头儿一直不让我们查……了解你,可憋死我了。哇——这么看你皮肤好白啊,怎么保养的啊?”
女孩之间的自来熟似乎总是从夸奖开始。
迟雪的性格慢热温吞,很少受到来自身边人如此直白乃至于喋喋不休的夸奖,竟然一下也被哄愣了。
反应过来,小声向对方解释只是按时洗脸、隔几天敷面膜、少吃辛辣油腻即可,结果很快又收获了一系列诸如“你好懂啊”、“你自制力好强啊”、“你脾气好好”的彩虹屁。虽然无可避免有些在自家头儿面前恭维的成分,但是——
等等。
迟雪突然福至心灵,问她:“头儿?什么头儿?你们不是男、男女朋友吗?”
此话一出。
比就地敲晕还管用,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薯片仔手里的薯片轻飘飘落地。
满脸悚然。
而大波浪愣了一秒,对于自己“绯闻女友”的身份说不清是“受宠若惊”还是如遭雷劈,只下意识又瞄了一眼迟雪身后同样表情微妙的某人。
“我……”
这是让不让说真话啊?
头儿,给个准话啊!
服从命令的高度自觉和天降大锅的茫然感搅和在一起。
她急得结结巴巴:“那个,他、他什么时候说过我们是男女……吗?也许,以他的说法为准?我也……”
迟雪:“也,什么?”
解凛:“……”
他忽然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药膏。
在她看不见的身后,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无法否认,他最近叹气的次数似乎突然多了起来。但也并不全是因为无奈。
只是很奇怪。
人事善变,人心也易变,这世上最简单的就是不复从前。
但他却偏偏在一次又一次地自我试探和审视里。
清醒而无法自我欺骗地发现,有些东西大概从来没有变。
于是,越是清醒越是不可控。
从前可以忍住的不从心,亦不得不从心。
【011127——!】
【到。】
【告诉我你之后的计划。】
恰如凌晨那通电话的最后。
他有太多话想说,关于叛徒,关于陈之华,关于眼下的困局。
如果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也许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启用原计划,勒令对方和自己一起去到北城,配合他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但是。
【第一,请批准我回到警队,启用警力保护,在最大范围内确保相关人员的安全。】
“不是。”
他突然开口:“是带的徒弟,他们俩。”
*
【第二,请给我48小时核查消息的真伪。如果迟雪——】
【迟雪?!】
电话那头的老头子声音顿时慌乱:【你什么意思,那个什么雪不会就是……】
老头子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一个名字出口,已经察觉到不对。
彼时的解凛却没有向他解释太多。
只是在沉默良久过后。
又一字一顿,将他所能够想到的唯一“计划”和盘托出:
【如果消息为伪,迟雪是被误认为陈之华的孩子,实际不存在血缘关系。那么她因此被打乱的生活必须回归正轨。我请求上级协助、抹消她在本市的身份档案,同时给她和她父亲建立新的社会身份,确保她和她家人的安全。这中间需要的经济成本由我来负担。】